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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宸宫_转身【完结】(122)

  “师父如何了?”路映夕似未听见他的话一般,沙哑地重复着同一个问题。

  但慕容宸睿仍顾自说道:“在你昏睡时,朕把手放在你的腹部上,感觉到孩子踢了朕一下。那种感觉异常奇妙。我们的孩子无比坚qiáng,纵使在艰难的环境下亦有着顽qiáng的生命力。”

  他说着,伸手轻抚她圆隆的腹部,但眼睛定定地凝视着她。

  路映夕抿紧了嘴唇,心中的不祥之感越发鲜明。他是在暗示她必须坚qiáng?师父已阵亡了?

  慕容宸睿抬起另一只手,替她拂开垂散额前的碎发,口中继续道:“丰城战役,我军损兵三万,但大获全胜。夏耀祖确是军事人才,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指挥若定,遣派数十名士兵乔装成霖国士兵,趁乱混迹,散播丰城主将和副将全都已阵亡的消息。接着坚持发动长时间的攻击,势要彻底击溃敌军的士气。再加上司徒的骁勇善战,我军更是如虎添翼,霖军节节败退。”

  他稍停了片刻,细看她的神色,见她尚算镇静,才又道:“我军攻占了丰城,霖军五万兵马全军覆没。”

  路映夕听到“全军覆没”四字,身子隐隐一震。

  慕容宸睿没有错过她细微的异状,环臂轻揽住她,低声道:“夕,朕不瞒你,南宫渊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路映夕的脸色一阵青白,无意识地篡紧素手。那一箭,正中师父的左胸,且是蕴着内力的锐箭……

  “那一箭是谁she出的?”她低哑地启口,语声轻幽。

  慕容宸睿看她一眼,语气平静地道:“当时三箭齐发,而南宫渊又回箭反击,朕并没有看清楚。”

  “是了,三箭齐发。”路映夕自言自语地道,“师父躲过了其中两支火箭,却没能躲过最致命的那一箭。无论是你,或司徒将军,或范兄,皆是内力深厚的高手,其实是谁she中的都不重要了……”

  见她神qíng郁悒飘忽,慕容宸睿不由皱起浓眉,端来矮几上的药碗,转移话题道:“前辈预计你今日会醒来,朕已煎好安胎药。”

  路映夕似乎听不见,慕容宸睿的眉头皱得更紧,将碗口凑到她嘴边,她乖顺地喝下,但却犹如木偶般呆滞。

  “小范替朕挡了一箭,伤势极重。”慕容宸睿搁下空碗,忽然冒出一句话。

  路映夕一颤,抬起眼看他。

  “南宫渊那一箭也是全力以赴,并未留qíng。”慕容宸睿淡淡地道,只是陈述事实,无意作更多的解释。当时在战场上,没有任何qíng分可讲,只有敌我之分。如果不是小范的奋不顾身,也许便是他和南宫渊一样,生死难测。

  “范兄现在的qíng况如何?”路映夕轻声问,心里有些空茫,又有些刺痛。她无法想象,师父会死。师父的使命不是还没有完成吗?他不是还要等天下大定之后去过他想过的日子吗?他不是想一边悬壶济世一边悠游山河吗?这些事qíng全都还未实现,他怎能抛下一切就此离开尘世?”

  “箭中要害,这两天他高热不断,不过目前qíng况已稳住。”慕容宸睿加重了口气,似想引起她的关注。

  路映夕安静了须臾,戚起黛眉,道:“我们已在回皇朝的路上?范兄伤重,没有留在丰城?”

  “他跟随我们回朝,他的马车就跟在后面。”慕容宸睿掀开帘布的一角,让她往外望。

  “可有军医在照料范兄?”路映夕只瞥了一眼,面色依然郁郁。

  “你要否去探望一下小范?”慕容宸睿想分散她的注意力,便说起关于范统的闲事,“小范今次也可算是遇上贵人,朕一向知晓司徒营下广纳能人异士,不过倒没想到军医之中竟有一名女子。而且此女子的医术颇为jīng湛,小范的伤势原本危殆,幸得她悉心照料,总算能转醒过来。”

  路映夕没有接话,但举眸望着他,静听。

  见她有聆听的兴致,慕容宸睿扬唇淡淡一笑,再说到:“那女子和小范一样不苟言笑,但不同的是她毫无男女之防,且又动作粗鲁,拆小范胸口纱布时,gān脆利落得令人瞠目结舌。小范发热昏迷的时候自然不察觉,但他醒来时发觉自己袒露着整片胸膛在一个女子面前,顿时又惊又急,直斥那女子不知廉耻。”

  路映夕听着,唇角不禁浮现浅浅的笑意。虽然片刻就抿去,但慕容宸睿还是感到了些许欣慰,接着再道:“小范挣扎着要起身穿衣,但却被那女子一把压着,不容他动弹。那女子对小范冷冷地说道,病人就应有病人的样子。说罢又径自检视伤口,上药换gān净的纱布,而对着男子赤露的上半身她并未有丝毫的羞赧之色。甚至连朕在场她也毫无顾忌,算得奇人一个。”

  “她师承何门?”路映夕出声问。

  “已故老御医之女。能入军营当军医,必要身家清白,身份可靠。”慕容宸睿顿了顿,淡笑着道,“王老御医在世时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他的女儿继承了他的衣钵,也遗传了他不羁的xing格。”

  “听起来与范兄似乎很相配。”路映夕低低叹道,“不知这位王家小姐会否嫌弃范兄的腿疾?”

  “她既是学医之人,又怎会歧视伤患病者?”慕容宸睿温和地凝睇着她,转而道,“你昏睡甚久,虽有喂你喝药,但必已腹空饥饿。朕先前已命人熬粥备着,你躺下歇一会儿,朕去唤人端来。”

  “师尊去了哪儿?”路映夕突然问道,眸光渐又暗下来。

  “为你诊疗之后,前辈大概去寻南宫渊了。”慕容宸睿深望她,忍不住轻轻一叹,劝道,“夕,同样都中了箭,小范能挨得过,南宫渊想必也不会有事,何况他本身又深谙医术。”

  “嗯。”路映夕低幽地应了一声,并未展颜。心口始终有一股闷堵的感觉,一种近似窒息的疼痛,隐隐幽幽的,侵入四肢百骸。

  马车外忽然有一道沉稳的禀告声响起。

  “启禀皇上,属下刚刚收到有一封来自丰城的飞鸽传书,请皇上过目。”

  慕容宸睿弯腰探向车头,驾车的将士恭谨地把信函递上。

  回车厢内坐定,慕容宸睿拆信浏览,脸色微微一变,然后迅速地收起信。

  “是否有师傅的消息?”路映夕直视他,蓦然开口问道。

  慕容宸睿摇头,但没有作声。

  “是否找到师父了?”路映夕追问,直觉地认定那封信函与南宫渊的下落有关。

  慕容宸睿缄默不语,深眸幽沉,神色淡漠,未流露出一丝qíng绪。

  路映夕向他伸出手,轻轻地道:“请让我看一看信。”

  慕容宸睿低眸盯视她的手心,目光一黯。她右手掌心的残缺也许要跟着她一辈子,但这种伤她能够阔达不在意,可若是心口上的伤?她会不会一生都无法复原?”

  路映夕执着地摊手于他面前,无声地坚持着看信的要求。

  慕容宸睿沉沉地叹息,徐缓地将信函放到她手中。

  路映夕接过,还未打开看,手就已经有些颤抖。

  慕容宸睿定定地看着她,低沉而轻浅地道:“探子带回两个消息。一是关于姚凌,二是关于南宫渊。”

  路映夕垂着眸子,没有翻开信函,只极轻地问:“姚凌怎么了?”

  “毒发,没能撑过去,断了气。”慕容宸睿的语调几近没有起伏,“她的师兄正带着她四处寻找朕,势要为她报仇雪恨。”

  “带着她?”

  “尸身。”

  语毕,两人都寂静无言,气氛沉重而又似乎有几许yīn寒。

  路映夕捏着手中的信,因为过于用力,薄纸发出窸卒的声响。

  “夏耀祖找到了南宫渊。在丰城的一处破庙里。”慕容宸睿的语气仍是平缓无波,“当时南宫渊失血过多不省人事,夏耀祖抬他去军医处,但半路上南宫渊就已气绝。”

  路映夕表qíng僵硬,一味低垂着眼眸,双手使劲绞着薄薄的信纸,像是完全专注于这个动作而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慕容宸睿也不再吭声,面色淡然得仿若冷漠无qíng,可双手也下意识地握紧,拳头使力,指节变白,手背上bào起青筋。

  两人就这样默默不语地坐着,空气中仿佛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悲凉和伤痛,无形地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第四卷 第三十三章:悲欢离合

  回程的队伍持续地前进着,途上平静无波,并无意外发生。

  路映夕照常喝药进食,没有露出异状,也没有流泪,只是变得沉默寡言。

  慕容宸睿看在眼里,心中滋味难辨,一股无力感充斥全身。那日在战场上,他未有一丝犹豫,全力以赴地投入战斗,甚至在she杀南宫渊时隐隐有种傲然的成就感。如果事qíng重来一遍,他也会做同样的事。但南宫渊死了,且可能是死于他之手,映夕的心自此蒙上yīn影,恐怕一生都挥散不去。

  这几日,他也经常想起姚凌。最初相识时,她的笑颜俏丽烂漫,但后来渐渐看不到她笑,他曾一度怀疑,他是否真的认识她,是否真的了解她。到如今,他已非常清楚她是怎样的人,也知道她与他都不是彼此命中注定对的那个人。可一切已矣,无法重新来过。

  不可否认,他感到伤怀,感到痛楚。但这种哀伤与映夕心中的悲痛必然是不相同的。

  “夕,王军医开了一张新的安胎药方,你要不要过目一下?”叹息咽回肚内,他神色如常地温声询问。

  路映夕倚躺着,抬眸看了他一眼,摇头不语。

  慕容宸睿也不再多言,径自命马车停下,然后跃下车,不知去办何事。

  路映夕合上眸子,神思飘远。她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师父时的场景。那时她才五岁,父皇领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到她面前,要她行拜师大礼。她疑惑地看着那少年,张口唤道“师傅哥哥”。那少年扬唇笑起来,那笑容像冬日的阳光般,淡淡的,却又是暖暖的。

  也就那一次罢了,后来她再也没有那样唤过他。身在宫廷之中,礼节繁多,而他又是极为内敛严谨的人,她跟着他也学着循规蹈矩起来。

  年纪再长一些的时候,她曾经偷偷在心里唤他的名字。南宫渊,南宫渊。虽是独自偷偷的,但她还是不敢放肆地叫一声“渊”。

  他们之间好像有一条无形的鸿沟相隔着,自第一次见面她向他下跪行拜师之礼开始,她与他就注定很难跨越那条沟壑。

  “属下王婕参见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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