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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_艾小图【完结】(49)

  程端五高兴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她知道是陆应钦和欧汉文用了“非常办法”,但是她是个自私的母亲。她只想能救回自己的孩子,别的,她什么都不在乎。

  只是,最最残忍的,便是这安排一切苦难的老天。

  她可怜的孩子,还没等到手术的一刻,就发生了大的变故。

  一场不退的高烧让冬天的qíng况进入前所未有的危险。

  孩子一直叫唤肚子疼。可是他很坚qiáng,一下都没有哭。端五知道他疼是内脏在出血了。他每天都拉肚子,便血。可是他却忍着不向她哭。他身上汗涔涔的,衣服都被汗的皱巴巴的。去年秋天生病以来冬天就没有再洗过澡了。这孩子以前一到天气冷了就不爱洗澡,邋遢的很,生病以后程端五不敢让他洗,怕他感冒。起初孩子很是高兴,越到后来,身上脏的难受了,孩子叫嚷着要洗澡。程端五也只敢拿毛巾给他擦擦。化疗以后,孩子的抵抗力很差,很容易生病,医生也和程端五说过,很多白血病患者最后离开不是因为白血病本身,而是因为感染。

  程端五不敢冒任何的险了,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把孩子保护的很好。

  可是孩子毕竟是孩子,他的承受能力不比成人。这么久以来的治疗已经让他心和身都濒临崩溃了,可他怕程端五看了难过,还qiáng忍着。

  这一切程端五都看在眼里。

  骨髓源找到了。但是医生也讲得很清楚,如果移植,现在开始还要进行几轮化疗,要做骨穿重新查类型,做腰穿,抽血那更别谈了,基本上有点症状就要抽。以孩子现在的qíng况,也许还没到移植手术,就走了。

  治疗的过程有多难过,程端五都看在眼里。

  化疗让孩子开始掉头发,护士替孩子把头发剃了。冬天摸着光溜溜的脑袋问程端五:“妈妈。夏天到了吗?为什么要剪头发?”

  程端五眼泪止不住的流。这孩子很久没有照镜子,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以前每年夏天程端五为了让孩子凉快一点,都带他去把头发理得很短很短。可是现在……

  她想想就觉得心痛。

  陆应钦也知晓现在的qíng况。医生也和他谈了几次。以孩子现在的qíng况。根本不可能支持到手术了。可是他们心里也清楚。现在这个qíng况。若是谁告诉程端五不手术,程端五怕是和人拼命的心都有了。

  移植手术就算成功了也不是百分百安全了。复发的可能xing站的比重也很大。手术后的排斥问题也要算在内。

  这一切都危险的陆应钦皱眉头。

  他看着那么小的孩子被折磨他也难过。

  可是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让程端五放弃。

  这天,冬天发烧发到三十九度。整个人已经烧的不清醒。他一直在闹,一直呢喃着喊妈妈。程端五一直把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

  因为发烧,治疗的药他暂时不能打,只能先治疗发烧。这对孩子的身体是很不利的。现在孩子的抵抗力很差,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他皮肤白,随了程端五,生病后又几个月没怎么见阳光,偶尔出去也只是在医院里转转。现在他白得惨森森的,看着就叫人触目惊心。他烧得厉害了,眼珠子都对不上焦了,不停抽搐,大家都以为孩子要去了,不管是医生护士还是陆应钦表qíng都是凄凄的,把程端五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孩子已经救回来了。只是昏睡着还没醒过来。

  程端五虚弱的从病chuáng上起来,窗外天空yīn沉沉的,这是近几天来唯一一次变天,云层压得低低的,眼瞅着就要下雨了。

  她呆怔的看了看窗外黯淡的天空。玻璃的反光里,她看见陆应钦走进来的身影,他的脚步很轻,她几乎没有听见声音。

  他站在她身旁,却一时也没有说话。最后是程端五先开了口。

  “你想我劝我放弃手术是不是?”

  陆应钦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点点头,“孩子也许撑不住了,医生说他的qíng况根本不可能撑过大qiáng度的检查和治疗。尤其是接下来的几轮化疗。他建议我们带孩子出去走走,满足孩子的愿望……”

  程端五鼻头一酸,喉头哽住,她明白,这是医生给孩子盼了死刑了。

  她不想认命:“上次欧老不是说国内现在也有几个白血病专家么?也许……也许,我不该这么悲观,我不能就这么放弃孩子,不能!”

  陆应钦顿了顿:“我刚才跟你说的,是所有专家会诊的结果。孩子身体太差了。撑不住。”

  “……”程端五又哭了。

  这辈子陆应钦都没有看过程端五哭这么多次。她仿佛是一个永远不会gān涸的水闸,随时就能放出水似地。

  她埋头在自己的臂弯里,只能看见她是不是颤抖着的背脊。她哭着,声音悠悠远远:“我以为……我以为会有奇迹的……老天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不能再多给些时间给我!为什么!再给我的孩子多一点时间……”

  “……”陆应钦沉默了良久。程端五坐在窗户边哭着,窗外一直yīn霾这的天空仿佛感知到了程端五排山倒海的悲伤,也应景的下起了雨。透明的雨丝在窗户上划出纵横jiāo错的痕迹,像错综复杂的命运伏线。陆应钦能感受到程端五此刻巨大的悲恸。可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绞着痛。

  他上前紧紧的把瘦成柴禾的程端五拥到怀里,叹息:“让孩子轻松一点吧……”

  ……

  程端五过了很久才回到病房。她的眼睛哭成两个红彤彤的水蜜桃。却还要qiáng作轻松的对着孩子笑。高烧退去,初醒的孩子看上去还有些虚弱,却比之之前jīng神了一些。孩子穿着的病号服不过是上周才新做的,却已经显得空dàngdàng了,这孩子的存在感已经越来越弱了。

  孩子仿佛心有灵犀的感受到了程端五心里所想。

  笑眯眯的看着程端五,小声的问:“妈妈,是不是以后都不用打针抽血了?”

  程端五觉得喉间一阵腥甜,血腥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口腔。她qiáng咽下那一口腥甜,还是笑脸娓娓的:“是啊,我们冬天终于不用再打针不用抽血了!可以出院了!”

  冬天大大的一双眼睛在凹陷的眼窝里显得格外突兀,他眨巴着大大的眼睛,许久才开心的笑了,大眼睛眯成一条fèng,嘴角幸福的扬起:“那我以后可以踢足球了吗?妈妈?”

  八岁的孩子,还是玩闹的年纪,可是她的孩子,却要在这医院里承受着非人的痛苦。

  程端五紧咬着嘴唇,扯着嘴角,一边笑一边摸着孩子光溜溜的脑袋:“能,冬天以后想gān嘛就gān嘛,妈妈一定不会骂你了!”

  “那……”他小心翼翼的瞅了程端五一眼,问道:“以后,冬天可以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么?”

  程端五又哽了哽,眼眶里开始涌起湿润:“能。傻孩子,以后爸爸妈妈都不会离开你了。”

  冬天又满足的笑了笑。良久,他突然伸出细瘦的手臂,抱紧了程端五的脖子,柔嫩的小脸紧贴着程端五,他轻轻的在程端五耳边说:

  “妈妈,我知道我能出院不是我病好了。我要去见上帝了,所以才能回家,对吗?”孩子的声音稚嫩却又平静。那姿态一点都不像个八岁的孩子。程端五紧咬着嘴唇。不知怎么回答。

  孩子又收紧了手臂,“妈妈,我不怕。所以你别哭。以前老师说过。天堂是最美好的地方。去那里,我不害怕。”

  “妈妈,这个世界,我来过了。挺好的。”

  “……”

  第四十五章

  冬天离开的时候天气很好,上帝选择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接走了他。

  自从出院以后冬天的身体就变得很不好,但是因为不用打针抽血,孩子脸上的笑容多了许多。白天会看书,画画,偶尔也会看看电视,喜欢和程端五一起唱歌。孩子歌唱的不好,老是抓不住调子,但是喜欢唱,每次一唱歌,脸上就是眯着眼的幸福笑意。

  虽然腹痛、流鼻血、昏厥,还是频繁的发生,但是程端五还是很满足老天留给她们母子的每一分一秒。

  那天冬天醒得特别早。凌晨四点就醒了,他的身体已经异常虚弱,说话有气无力,再说久一点就开始连连喘息。可是那天他却反常的要去踢足球。

  程端五看着孩子瘦的如柴的身体,心里一阵一阵的酸楚。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孩子,沉默了半天,最后实在忍不住眼泪,逃也似地离开了孩子的房间,乍一转身眼泪就成串的直落。一个人靠在厕所的门上流眼泪,对待命运,她终于还是缴械投降。

  良久,她用凉水洗净了脸上的泪痕,一抬头,镜子里对应出现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眼睛哭肿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咬了咬嘴唇,搓了搓脸,努力的笑,努力让自己起色好一点。

  一走出厕所。陆应钦已经帮chuáng上瘦巴巴的孩子把衣服穿好了。

  程端五刚刚摆好的笑容瞬间消失,她瞪大了眼睛,扬声道:“你要带孩子去哪儿?他不能踢球!”

  陆应钦叹了口气,“我知道他不能踢球,我想带他去看看别人踢球。”

  程端五心知是误会了陆应钦,但还是忍不住忧心,双手握了握拳,心中万分苦涩,嘴唇动了动:“可是……可是外面……”

  陆应钦阻止程端五继续说下去,打断了她:“就去看一会儿,没事的,去把口罩拿来。”

  程端五深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又要滑落的眼泪去拿口罩。

  程端五住的地方附近有一所中学,时值中学生足球联赛,足球队的孩子正在卖力的训练。陆应钦抱着冬天,在看台上择了个视角绝佳的位置。冬天从一出门状态就一直不好,仿佛困倦了,一直在说胡话。支支吾吾声音不大,程端五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两大一小坐在看台上看了两个多小时,陆应钦一直在和冬天讲足球,讲AC米兰,讲C罗,讲贝克汉姆,讲许多程端五听不懂的足球比赛规则。冬天听的极其认真,努力撑着不睡,时不时遇上不懂的还会差一两句嘴。

  程端五几乎不敢看他,害怕他就这么睡着了。害怕自己的宝贝就这么一睡不醒。她怕他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太阳一点一点升起,阳光逐渐开始有些燠热,看台后方的大树枝叶茂密遮挡了部分阳光,但皮肤还是会觉得有些微微的刺痛。阳光从树叶罅隙稀稀疏疏漏下来,晃晃悠悠的映在冬天脸上,斑驳一片,他的表qíng很满足,眼睛微微眯着,嘴角微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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