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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业女王_艾小图【完结+番外】(77)

  “不是这样的,”于江江坚定地看着段沉,一字一顿地说:“我能感觉到,她非常爱你,这几十年的艰难,她只要放弃你,好日子就能唾手可得,可她从来没有。没有一个母亲会放弃自己的孩子,骨ròu相连,绝不仅仅是一个词语而已。”

  段沉想,人生总会有几个决定,是大脑短路疯狂至极的。

  比如这次,他竟听从了于江江,骗段曼云,他在段家村遇到山体滑坡,生死未卜。

  那一天多的时间,对段沉来说,竟是他二十几年来,最漫长的一次等待。

  他内心里明知一切都是不对的,却还是忍不住期待,期待段曼云会在第一时间赶来。

  那是一个自小寂寞的孩子,最最叛逆的期待。他期待着段曼云对他的在乎,真正像个母亲一样外露的关切,炙热的话语,和终身不移的守护。

  那是一份一生一世牵绊,从生下来就持续着的牵绊。

  说实话,段曼云究竟会不会来和什么时候来,段沉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甚至害怕着段曼云会不会根本就不来。

  而段曼云来速之快,甚至段沉都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以上的问题。

  段曼云支付了昂贵到天价的救援费用,坐着专业的直升机到了段家村。

  那里一切平静,山势磅礴,人qíng依旧。

  她到的时候,段沉刚刚醒来,呆头呆脑地跟着众人感到了村口。那里大片空地上,停着一架对村民来说只在电视上见过的直升机。众人看稀奇一样围住了那架直升机。而段曼云,则站在人群之外,难以置信地与刚刚赶来的完好无损的段沉对视。

  一贯视外貌如命的段曼云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这是段沉几十年不曾见过的段曼云,她是慌乱到什么地步,才会让人见到如此láng狈的她?

  段沉突然无比后悔这个决定。他想上前去抱住他反抗了几十年,这个称为“妈妈”的人。那是第一次,段沉觉得“妈妈”两个字充满了实感,充满了深厚的感qíng。

  他刚走了一步,段曼云突然大呵一声:“你别过来。”

  段沉一怔,定在原地,半晌他才意识到,段曼云的视线透过他,落在他身后那个人身上。

  那句“别过来”也是对那个人说的。

  段曼云脸白如纸,唇色发白,她眉头皱得那样紧,整个人像鱼竿上勾到鱼的鱼线,紧绷得甚至有些锋利。

  “你让我太失望了。”

  这是段曼云昏倒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人仰马翻,那么混乱的场面,众人只记着手忙脚乱地送段曼云去医院。

  谁也没来得及回味,那句话究竟是对谁说的?段沉还是徐决?

  段曼云已经四十有五,人生六七十年,她已经过去三分之二。

  这一生她感到最痛的事有三,一是徐决全盘否认与她的关系;一是生段沉;一是唯一认疼惜她的外婆去世。

  她以为,这一生再不会经历比这三件事更痛的事,却不想,人生的苦难永远没有尽头。

  当她接到电话,得知段沉遇到山体滑坡,生死不明的时候,她整个人彻底崩溃。

  从北都上飞机到盛东的时候,一贯冷静的她竟然忍不住数次落泪。脑海里一幕幕全是段沉咿呀学语的样子。

  段沉小时候真是聪明,十一个月就会说话,晃着晃着到她腿边,抱着她的腿牙牙喊着:“妈妈……妈妈……”

  她这一辈子放弃了很多事,因为带着段沉,她放弃了数个爱她的人,也放弃了数次结婚的机会。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真心对待段沉,除了她。

  她害怕任何人伤害段沉一丝一毫,却不想,她的偏执伤他最深。

  她甚至来不及和他说一次“爱他”,也来不及告诉他,她已经同意了他和于江江结婚。她该怎么才能让段沉知道,她只是和这个世界上每一个母亲一样,爱着自己的儿子?第一次,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段曼云感到那样的无助……

  怎么会来不及?她怎么都没有办法相信。

  坐在直升机上,那是她第一次从完全不同的角度看着她长大的地方,她无法相信,这片山水会以这样的方式将她的儿子埋葬。

  下飞机之前,什么样的可能都被段曼云想了个遍,却万万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个请君入瓮的局,而她,还傻乎乎地上钩。

  看到徐决的那一刻,段曼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愤怒。积攒了近三十年的怨气像一块大石,紧紧压着她的胸口,她死死咬着嘴唇,怎么都对付不过那口憋着的气,最后双眼一黑,不省人事。

  等她再次醒来,她已经在涧水县条件最好的高gān病房,但县城的医院怎么还是比不起北都,高gān病房也没多大,除了病chuáng柜子,也就够放两三张椅子了。

  病房里一股消毒水味刺得段曼云皱了皱眉,她睁开眼,病房里只剩于江江,见她醒了,满脸愧疚的于江江赶紧给她找来枕头,把她扶了起来。

  “段沉和医生谈话去了。”她咬了咬下唇,踌躇了许久,愧疚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真的生病了。”

  “嗯。”段曼云喝了点水,四处看了看。病房里除了于江江真的没有别人了。心里隐隐有些失落。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

  于江江看她四处看,似乎在找人,立刻说:“那个人不在这里。”他怕你看到他又晕过去,一直在走廊上。

  后面的话,于江江不敢说。

  段曼云还是平静:“嗯。”

  这时候,段沉从医生的办公室回来,一脸沉重地进了病房。

  “你先去吃饭。”段沉对于江江说。于江江知道段沉是有话要和段曼云说,拿了包就出去了。

  于江江不知道段曼云和段沉究竟谈了些什么。她只记得那一天,她和徐决在病房外沉默地坐了很久,超过四个小时。

  段沉出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于江江看得出来他哭过,但他是个要面子的大男子主义患者,于江江没有点破他偶尔流露的脆弱。

  “江江,我们回北都了。”段沉说:“北都的医疗条件比较好。”

  段曼云无论如何只肯接受保守治疗,北都那边的专家给她制定了保rǔ治疗的治疗方案。但大家都知道,段曼云的病qíng,保rǔ治疗根本不可能。

  要离开涧水县的那天,段曼云不知是怎么了,突然提出要回段家村看看。

  那一刻段曼云的眼神真的好沧桑,好像这次看了,就永远没有下一次一样。

  于江江看着她那种表qíng,忍不住红了眼眶。

  三人坐着颠簸的拖拉机,段曼云一路都带着笑容。拖拉机机械作动的声音真的很大,整个车都在震,段曼云一路都在说话。可拖拉机声音太大,将段曼云的声音完全掩盖,于江江只能零零碎碎听到她絮叨中的几个词语。

  那一天,段曼云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一个癌症病人,居然比两个健康的年轻人体力更好,她从村头走到村尾,去看了她过去的家,此时已经成为她哥哥的家,被翻修成一栋两层楼的砖房。是整个村子里除了云水学校以外最豪华的建筑。

  十几年前,外婆去世之前,她给捎回去的十几万块钱,看来家里还是好好的接受了。

  当年她与徐决定qíng的那栋破木屋子被改造成一栋普通的平房,徐决在那里住了一生。

  段曼云路过那房子的时候只远远地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走近。

  她最后走进的,是村里的百年祠堂。

  近三十年过去,祠堂依然破旧,石像被刷了新的色彩,但时光将那色彩剥落,显露出内里的破败。

  段曼云抬头看着石像,多年过去,石像面目已经被侵蚀的看不出五官,只那一双眼睛,看着依然犀利。

  如今,她再不是当年受审的有孕女孩。

  如今的段曼云,随便开张支票,能把这座破旧的山村都买下来,可在这祠堂石像的注视下,她仍感到腹背发紧,惴惴不安。

  这么多年过去,那种不安全感仍然没有消失,当年被质问、被放弃、被全盘否认的感觉还是让她头皮发麻、手心出汗。

  地上有破旧的蒲团,内里的发黑的海绵都露了出来。段曼云跪在蒲团上,虔诚地看着石像。沉默地向石像忏悔着她这失败的一生。

  空dàngdàng的祠堂里,除了穿堂风的声音,还有由远及近的窸窣声响。段曼云下意识地回头。

  多年过去,徐决并没有怎么老,只是发鬓有些发白,他搀扶着一个走路走有些蹒跚的老汉,那人已经满头发白,两只眼睛有一只灰白,看上去像是白内障了。

  那人渐渐看清了段曼云,皱纹满布的脸上开始抽搐不停,两行热泪顺着皱纹的文理滑落。

  “曼云?是不是段家的小丫头曼云?”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我死之前还能等到你回来一次,真是谢天谢地。”

  “……”

  当年的种种,除却徐决的部分,其实段曼云记得并不算太清楚。当年主持审堂的村长,面目也已经模糊。甚至当年打过她的人,她也全然记不起了。

  时间会让疼痛消散,恨意减退,也会让爱意变成灰烬。

  段曼云没有想到的是,当年段曼云的逃跑让那村长记了许多年,尤其是徐决向他坦白了一切以后,他更是觉得对不住当年那个单纯年轻的女孩。

  看着村长老泪纵横,段曼云在旁边站着,竟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这一切,似乎都和她无关。

  隔着两个人的距离,段曼云像从来不认识一样打量着徐决。

  时间对她挺残忍的,她用各种高科技的产品减慢自己老化才能有如今的样子,而徐决,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保持着当年的眉目。

  往事如风,一丝一缕chuī散着段曼云这近三十年的执念。

  这一刻,段曼云不会思考,所有的骄傲和愤怒都忘记了,只是脱口而出:“当年,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娶我?”

  徐决眼中有时光熬成的灰烬,他看着段曼云,双眼发红。

  当着老村长的面,徐决突然跪在蒲团之上,他双手握着自己的膝盖,低着头,对着村长和石像一字一顿地说:“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快三十年。”

  “请村长替我见证,当年那个人是我,曼云怀的是我的孩子。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说要娶她的,是我,是我辜负了她……”

  “……”

  于江江一直不知道那天祠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上了个厕所,回来一切都变了,这始终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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