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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瑶夫人_静江【完结】(46)

  四叔握着茶盏,微微地笑,五叔面色沉静,二叔却好象有些不自在,屁股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才嘿嘿笑了笑,道:“是,大嫂快定吧。”

  我看着这几个名字,默然了许久,缓缓道:“名字都好,只是早早还小,过早定了大名,怕他承受不住。反正现在都是依仗各位叔叔,他也作不了主,还是等他过了三岁这个坎,再定名加印吧。”

  狐狸皱了一下眉头,刚要开口说话,二叔已抢在他之前笑道:“大嫂说得也有道理,早早还小呢,这么着急做什么。”

  五叔也开口了:“嗯,上次说要定名,早早就遭了劫难,看来还是晚一点定的为好。”

  我不敢再看狐狸yīn沉的面色,也不敢去看江文略是什么神qíng,将早早jiāo到云绣手上,拄着拐杖起身,轻声道:“我有点乏了,先告退。”

  这夜的月儿若隐若现地躲在云层后,只透出些微芒。我拄着拐杖站在藤萝架下,默然出神。

  微风起,院中的桃花簇簇落地,似乎在伴着夜风中的一点暖意,宣告着chūn天的离去、夏季的到来。

  我叹了声,撑着拐杖走向屋子,刚到廊下,听见老武打开院门的声音,回头一看,狐狸负着手慢慢走了进来。

  他在我面前停住脚步,面色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大嫂,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我垂眸道:“夜了,六叔明天再说吧。”

  我正要转身,老七忽然出现在内院门口,焦虑地大声叫道:“六哥,快出来!二哥和四哥五哥的人在北门打起来了!”

  狐狸怒哼一声,走出几步,又扭头看着我,冷冷道:“大嫂,我就不信你看不明白!”说罢甩手而去。

  我也慌了神,想了想,唤醒燕红,燕红套了马,我坐在她身前,二人共乘一 骑,往北门驰去。

  未到北门,已听见震天的喧哗声。我让燕红在街角处勒马,只见前方黑压压数千人聚拢在城门处,还有数团人在推推搡搡,骂声震天。

  狐狸带着老七并不上前,只在一边负手看着,唇边有着冷冷的笑。

  “你家二将军又怎么了?我家四将军才功勋最大!”

  “既是四将军,就肯定比二将军低!凭什么你们不让路!”

  有人在劝架:“别打了,不就争口气吗?都是卫家军的人,六将军和七将军在看着呢。”

  打架的人将劝架的人一把推在地上,骂道:“你们少管闲事!六将军又怎么了?他管不着我们!”

  我眼前晕了一下,病了这么久,竟不知军中各派势力已对立到这种地步。二叔和四叔各守一城,互不服气,只怕五叔也有嫡系的人马,若长久这样下去,卫家军只怕会分崩离析。

  我这才明白过来,狐狸要早日为早早定名加印的用心,可一想起江文略的眼神,我又犹豫起来。

  城门下的人打得越来越厉害了,还有人受了伤,被踩在地上。眼见已乱成了一锅粥,我只得咬了咬牙,向燕红道:“你下马。”

  燕红担忧地问道:“夫人,你能撑住吗?”

  “这么点距离,应该能行。”

  燕红便下了马,在马屁股上轻轻拍了拍,马儿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奔向城门。

  我双腿发软,没有力气夹住马肚,只得微伏着身子,死死地拽住缰绳,竭力让自己看上去从容不迫。待到了城门前,我勒住缰绳,便有人发现了我,纷纷道:“夫人来了!快住手!”

  还有人在推搡,我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冷声道:“怎么回事?都想关禁闭吗?!”

  绝大部分人住了手,却还有几人在地上纠滚,我向老七瞪了一眼,厉声道:“你傻了不成?!把他们给我绑起来!”

  老七应了声,带着数十人上去,将那几人按住,反绞了手。狐狸却仍袖了手站在一旁,只神色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移开目光。

  被按住的一人拼力挣扎,怒道:“你一个娘们,回去带孩子!管什么闲事!”

  我仰头冷笑一声,再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看你是忘了,这里是卫家军!你呆的地方,它姓卫!”

  那人便呆了呆,我已傲然环视一圈,许多人默默低下头去。我厉声道:“我不管你们是二将军,还是四将军五将军的人,我只知道,这里是卫家军!你们都得听少将军的命令!”

  人群中便有人大声道:“理是这个理。可人家问起我们少主,我们连少主的名字都说不出,当然只能改说二将军的名头!”

  我胸口起伏了几下,终于下了决断,缓缓道:“你们听着!从今日起,不管你们隶属于哪位将军手下,你们只有一位少主,他的名字,叫做卫—玄!”

  夜风渐紧,chuī得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参差不齐地应着:“是,属下记住了。”

  我觉得自己快要坐不稳了,再冷冷地看了众人一眼,道:“把这几个闹事的,给我关上三天三夜,以敬傚尤!”

  说罢,我运力拨了拨缰绳,不再看他们,驶向长街。待拐过街角,我双腿已颤抖不止,腰也似没有一丝力气,只得伏□子,抱住马颈。

  燕红迎了上来,正要扶住我,马蹄急响,一骑从后面追上来。燕红抬头,叫了声:“六将军!”

  我qiáng撑着抬起身子,忽听风声响起,狐狸已跃到我身后,拿过缰绳,喝了一声,骏马直向西门方向奔去。

  我已全身乏力,马又奔得极快,我坐立不稳,只得向后仰了身子,靠在狐狸胸前。正颠簸时,一只温热的手静静地环上了我的腰。我低低道:“六叔,去哪?”

  狐狸却不说话,只喝了声,继续驱马向前。

  奔出西门,再在夜色中驰出十余里,狐狸才在我刚受伤时住过的那个庄园门口勒住了马。

  我看着眼前这黑沉沉的庄子,问道:“六叔,到这里来做什么?”

  狐狸仍不说话,他跃下马,将我抱了下去,却不将我放下,一脚踹开大门,大步走入我住过的那间房,才将我放在榻上。

  眼见他转身就要走,我急了,可没有拐杖,我站不起来,只得向前一扑,揪住他的衣袖,可也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狗血乎?

  先前骑马时,腰就被震得有些难受,此刻这么跌坐在地,一阵钻心的疼痛自腰部向双腿扩散,我不禁“啊”了一声。

  狐狸急速转身蹲下来,握住我的肩,问道:“怎么了?”

  我蹙了眉,抽了口冷气,用手扶住似快断了的腰,骶骨处的钝痛让我竟说不出话来。

  狐狸将我抱回榻上,让我脸朝下趴着。他在榻边坐下,双手按住我的腰,声音带上了焦虑:“是这里疼吗?”

  我再疼了好一会,才低低地“嗯”了声,无力道:“只怕是先前骑马时,腰部受到了震动。”

  狐狸冷哼一声,道:“那你还骑马去凑热闹!管什么闲事!让他们打死,打上天去!”

  我觉他这话有点莫名其妙,便侧了头看他,怒道:“不是你让我早日定下早早的大名吗?要用他少将军的身份来压住他们,不也是你的打算吗?!”

  狐狸似是愣了一下,然后竟笑了起来,边笑边点头道:“是是是,大嫂做得没错。”

  他笑时,按住我腰上的手也微微颤动。虽然隔着罗衫,我仍能感觉到他手心传来的阵阵温热,我顿时觉得似被火灼了一般,轻轻挪动了一下。

  狐狸的手倏地收了回去,也止了笑声。没有点烛火,屋内只有窗下渗进来的些许光,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却听出他的呼吸忽然粗重起来。

  半晌,狐狸才站起来,声音有些许沉闷:“我回去将早早接过来,你安心带着他在这里住下。等早早加印典礼那天,我再来接你们回去。”

  他顿了顿,又道:“加印典礼那天,不管发生什么事qíng,大嫂照顾好早早便是。”

  他这话说得有点没头没脑,我愣了顷刻,听到他转身时,身上的缂丝便服窸窸窣窣的声音,脑中似划过一道闪电,猛然撑起身子,却又痛苦呻吟着趴回榻上。

  狐狸又转回来,俯□子。我猛然伸手,紧攥住他的右手手腕,他猝不及防,被我拉得坐回榻边。

  他用力将手往回抽,我却紧紧握住,不肯放手,且慢慢地坐起来,也顾不了腰部的疼痛,望着他朦胧的面容,缓缓bī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狐狸的手不再往回抽,良久,他似乎笑了一下,淡淡道:“没想做什么,大嫂别胡思乱想。”

  我睁大了眼睛,似想透过这隐隐的黑暗,将他的神qíng看得清清楚楚,同时心中的揣测也越来越清晰,一字一句道:“你想挑起事端,在加印典礼上,对付二叔他们,是不是?”

  黑暗中,狐狸沉默了许久,才用左手拂了拂长袍,轻轻吐出一个字。

  “是。”

  我手一紧,骨子里冒出几丝凉意。半晌,低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狐狸静默地坐着,片刻后,才道:“那你呢?先前为什么不同意给早早定名加印?后来为什么又要站出来宣布早早的名字?”

  我的呼吸窒了一下,一股火往上冲,竟顾不了后果,冷笑道:“我可不想和早早成为你的傀儡。不,傀儡也罢了,怕就怕你收拾完二哥他们以后,我和早早连做傀儡的命都没有。”

  随着我的话语,狐狸的呼吸渐渐粗重,依稀可以看见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似在qiáng烈地压抑着什么。待我说完,他猛然将手腕一翻,按上我的胸口,将我重重地按回榻上。

  我刚挣扎着坐起半个身子,他的身躯已带着qiáng烈的气息bī了过来。我腰一软,被他bī得又重新躺倒。

  朦胧之中,他的脸已距我不过半尺之遥,他鼻中的气息,重重地缭绕在我的面颊上。他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凌厉的狠意。

  “是吗?!可我也不想成为你过河拆桥的对象!不想辛辛苦苦忙碌一番,到头来,你却置卫家军于不顾,带着早早回到他江文略的身边!”

  纵使室内昏暗,因为bī得近了,我仍可以看清他的双眸中似腾起了两团火焰。这火焰,烧得他呼吸不稳,烧得他声音虽狠,却带着一丝被刺痛之后的颤栗。

  这凌厉却又颤栗的声音,让我莫名其妙地心尖一抖。我与他长久地对视,都在微微地喘气。

  骨子里的寒意慢慢褪去,我却渐有另一重醒悟,可这醒悟之后的真相,更让我不敢面对。我下意识地别开了头,避开他的目光,再沉默了一阵,才轻声道:“我以前不是答应过你吗?不管江文略对我说过什么,我会谨记自己当家大嫂的身份,不会置卫家军的名声于不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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