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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_姚霁珊【完结+番外】(143)

  只是,他们谁都不曾现身。亦不曾说话。似是不希望惊扰到了什么一般,只各自安静地待在原地,直至箫声停歇,一切又归于沉寂,唯有东风拂乱的杏花,依旧不停地缓缓飘落,阿渊才忍不住长出了口气。

  他忽然便觉得,他进来这寺中还是来对了。若非如此,又怎能遇见如此动人的箫韵?而一直以来堵在他心头的那些qíng绪,亦因了傅四的这一曲而稍稍纾解了一些。

  只不过,这般美妙的乐音,偏不是他一个人独赏,还多了刘筠与何靖边两个人出来,这一点很叫阿渊不喜。所以他才会疾步走出树林,将刘筠也丢在了身后。

  望着那个桀骜的背影渐渐消失于花海之中,刘筠无奈地一笑,摇了摇头,举手拂去袍袖上落着的花瓣,又转首看向箫声传来的地方。

  隔着重重花影,隔着一卷又一卷的浩dàng东风,在他目力所及之处,是一角青色的砖墙。方才的箫声便是自那墙中传出来的。

  刘筠凝视着那一角墙影,良久后方才转身向外走去。

  何靖边看了看那高墙,又看了看刘筠,低声问道:“主子,可要属下去探一探?”

  刘筠洒然一笑,缓缓地道:“杏花疏影里,chuī笛到天明。这般诗qíng画意,想来也只有于江南烟水间方能领略一二。今日得闻此曲已然足矣,又何必多此一举?”说罢摇了摇头,径自向前走去。

  何靖边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再一转念,却终是一语未发,只沉默地跟着刘筠走出了杏林。

  又是一阵东风拂了过来,如雪的花瓣四下飘舞,婉转于这早chūn幽静的山间,将那一缕缕清甜的花香,散入高大的青墙之中。

  高墙之外,正是杏花chuī雪的旖旎风景。而高墙之内,却唯有零星的花瓣偶尔行经,便连花香似亦被这高墙挡了去,唯余淡淡的几痕而已。

  此时,痕香院里正自安静着,青芜捧着一管紫竹玉箫,轻手轻脚地走进了西梢间里,将玉箫小心地悬在了墙上。

  涉江便上前替傅珺倒了盏茶,一旁的青蔓犹自羡慕地道:“姑娘chuī的这支曲儿可真是好听呢,婢子头一回听见这般好听的曲子。”

  傅珺浅浅一笑,眸中掠过一丝黯然。

  今天是她在灵岩寺住的最后一晚,明日便将启程回府。

  方才一阵风过,将墙外的杏花拂进了几片过来,不知为何,她忽然便怅惘了起来。

  那一片又一片在风里盘旋的落花,让傅珺想起了王氏,也想起了她自己。

  斯人已逝,芳魂远去,傅珺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就此渺渺于尘世的彼端,再也不能重逢。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她也只是一缕异世的孤魂,独自在这异时空的大汉朝漂泊,始终也找不到归属感。

  几乎是在不知不觉间,傅珺便取下了墙上的紫竹玉箫,来到银杏树下,望着高墙之外偶尔飘进院中的杏花,chuī起了她前世最喜欢的一首箫曲——《乱红》。

  山寺杏花无人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此qíng此景,说傅珺感怀身世也罢,说她心念母亲也好。她所有的茫然与叹惋,便皆在这一曲中。

  这大约是傅珺有生以来奏得最好的一次箫曲。若柳夫子在此,只怕会喜得连声说好,为自己这些年的辛苦不曾白废而感到欢喜。

  一曲奏罢,傅珺却是有些累了,便坐在窗前的扶手椅上休息,耳中听得青蔓还在咭咭呱呱地说着什么,心中生出几分淡淡的不舍。

  这样安静的日子往后只怕不会多了。

  在来灵岩寺之前,她接到了傅庚写来的一封信,信上说他将于四月底携眷启程回京,就任督察院左副都御使一职。届时傅珺亦需与他一同回到都城金陵,回到平南侯府。

  第225章

  傅庚还在信中透露了一个消息:唐寂将于四、五月间受到圣上嘉奖,很可能升授通奉大夫,官职虽是未变,官阶去是升上去了一等。

  从这些信息里,傅珺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对于本朝的官职傅珺了解不多,但督察院是直属于皇帝的监察部门,这一点她还是很清楚的。傅庚能够走到这么重要的位置,一定与他前些时候在河道贪墨案上的表现有着莫大的关系。

  还有唐寂,他被圣上嘉奖的时间恰恰就在钱宝一案之后。不能不说这里头有着某种联系。

  傅珺猜测,很可能钱宝一案牵扯到了别的什么事,被唐寂一举查清了,圣上欣喜之便gān脆升了唐寂一阶官衔,由正三品变成了从二品,其上升速度几乎与傅庚同步。这可是极大的隆宠了。

  而傅庚与唐寂的升职,于傅珺而言不啻是两大利好消息。

  老爹官儿做得大,傅珺的腰杆子就能挺得直,在平南侯府里说话的声音也能大一些。而唐寂已经官至二品,又一直掌管着大理寺,这于傅珺之后要做的事qíng亦十分有利。

  重回都城金陵,一直是傅珺多年以来的夙愿。

  只有回到金陵城中,重回平南侯府,她才有机会查清之前的疑案。

  当年的傅珺还太弱小,救不了王氏,也没有办法顺着盈香那条线索往下查。而今她已今非昔比,她要将所有谋害王氏之人一一查清。不管罪犯是什么人。只要被她抓住,她一定会将之扭送大理寺,以律法严加惩治。

  而傅庚与唐寂的双双升职,为傅珺查清王氏被毒杀一案提供了足够的便利。且那钱宝一案傅珺也算立了功,唐寂不可能不顾念着她的功劳。在这双重保障之下,傅珺相信,查明案qíng指日可待。

  她一面啜着茶,一面在心下盘算着,各种心绪纷至沓来,也没听见一旁的青蔓又说了些什么。只望着窗外的银杏树出神。

  不一时。却听见身旁传来沈妈妈说话的声音,傅珺方才回过神来,转首笑问道:“妈妈有何事?”

  沈妈妈此来却是询问傅珺收拾行装一事的,傅珺听了便吩咐了几句下去。沈妈妈自去办了。接着又有青芜来报说有知客僧来问点长明灯的事qíng。傅珺便叫人请了王晋过来。一同商量为王氏点长明灯一事。这一番忙乱,却是将方才的忧郁qíng绪也丢了开去。

  说起来,此次傅珺来灵岩寺做法事。全程皆是由王晋相陪的。

  原本王晋是没空陪傅珺,而是要去京里参加chūn闱的。可不巧的是,今年因北方发了雪灾,路极难行,为使北方学子能顺利参加考试,这chūn闱便延迟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从三月孟chūn一直拖到了五月初夏时节。也正因如此,王晋才会与傅珺一同来灵岩寺拜祭王氏。

  原本依王襄的意思,自是要叫王晋在家里好好读书,准备chūn闱。王晋却是执意不肯,一定要亲陪着傅珺过来,一是怕傅珺心绪郁结,二也是为了最后送姐姐王氏一程。

  而在这七天时间里,王晋亦如傅珺一般,每日两次往大殿上香祭拜,平常无事便呆在客院里温书,功课却也不曾落下。偶尔也会去寻了傅珺说话,开解她的心绪。

  待七日法事做毕,启程之时,傅珺在征得了王晋的同意后,将宋夫人给的三百两银票留了下来,算是捐的香油钱。而替王氏点的那盏长明灯,傅珺也jiāo足了十年的油资。

  此番回到金陵,只怕是再无机会来姑苏了。

  可叹傅珺生在侯门,来此五年竟是绝少出门,亦未曾好好领略这江南水乡的风qíng。此刻,当马车缓缓驶离山寺,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漫山新绿时,傅珺心中难免有几分感慨。

  王晋一直担心傅珺心绪郁结,因此,自马车驶上灵岩寺外的官道后,他便策马跟在车旁,指点着周围的风景,陪傅珺说话解闷。

  两个人谈谈说说,便也不觉路长。不知不觉间,灵岩寺已被远远抛在身后,马车已是驶上了姑苏城外的官道。

  因这几日chūn雨连绵、时下时停,往来灵岩寺的香客不多,官道上的车马便极少,他们这一行人走得十分顺畅,傅珺便倚在车窗前,与王晋闲闲地说着话儿。

  便在此时,前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随后这一队车马便停了下来。

  “前头出了何事?”傅珺问道,一面便往车窗前凑了凑。

  王晋向前张望了一下,转头对傅珺温声道:“你且在此等着,我去前头看看。”说罢便策马去了前头。

  傅珺便坐在车里耐心等着。王晋去了没一会便即回转了来,对傅珺道:“并无甚大事,是许娘子派了个叫荣福的小厮来找你,说是有要事,一定要亲见了你才行。”

  傅珺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一双墨眉已经微蹙了起来。

  许娘子这般急匆匆的派人找来,实在少见。

  要知道许娘子在府里的地位可是相当特殊的,谁人不敬她三分?又有何事居然连她也处置不了,竟还派了人过来在路上拦着傅珺?许娘子可是知道傅珺今日回府的,竟连这一会也等不得了么?

  还有那个叫荣福的小厮,便是流风的弟弟,惯常在二门外行走,是幄叶居的亲信。许娘子专派了他过来,怕是这事不仅急,且还是件密事,不能宣诸于口的。

  如此一想,傅珺便忙叫人将荣福唤了过来。

  那荣福今年不到十二岁,生得白净秀气,眉眼间与流风颇有些相似。

  一到了傅珺车前,荣福便跪下来磕了个头,道:“小的见过姑娘。许娘子使了小的来给姑娘送封信,说是越早送到越好。小的这才骑马赶了过来,可巧与姑娘的马车遇上了。”说罢他便从怀里掏出个牛皮信封来,沈妈妈上前接了过来,荣福便又磕了个头道:“许娘子叫小的送了信便留下来听使唤。”

  傅珺点了点头,叫沈妈妈赏了荣福一角银子道:“你辛苦了,既是骑马来的,便跟在车后头一起走吧。”

  荣福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退到后头去了。

  第226章

  傅珺从沈妈妈手上拿过信来,拆开后只扫了两眼,脸色便立刻沉了下去。

  许娘子信里只写了几句话。然而,这几句话背后所代表的那件事,却不由得让傅珺心里发寒。

  她就说呢,怪道府里这段时间如此平静,却原来全都应在了此处。她还以为某些人想开了,就此丢开了手去。如今看来并非如此,人家不过是换了个目标实现目的而已。

  傅珺不由将手里的信纸捏紧了。

  不用想,此事背后必有推手。否则以那些人的手段,如何能谋到三进院子里去?王襄可是防范得相当严的。

  一念及此,傅珺便止不住地觉得可鄙。

  这些内宅中人也真是的,用何等方法不好,偏要行此yīn暗龌龊之事。对于这种行事风格,傅珺实在是无法理解。

  她将信来回看了两遍,又闭目回想了一番此前府中的qíng景,心中已是了然,不由便冷笑了一声。

  这一招移祸江东之法,某些人使得还真是顺手得很。却不知是用了什么筹码去换的,或者gān脆便是威bī而成?

  傅珺一面想着,一面便将信折了起来,又向窗外看了一眼。

  此时马车还停在路边,傅珺见状,先将心里的焦虑向下压了压,方吩咐道:“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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