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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_姚霁珊【完结+番外】(16)

  此时,平南侯已行至了正房门前,于妈妈亲自替他打起帘栊,又吩咐一旁的小丫头上茶,一面便向侯夫人使眼色。只可惜侯夫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qíng绪中,对此并未曾理会。

  平南侯见状便叹了口气,随后挥了挥手,于妈妈心知这是他们夫妻二人有话要说,便带着小丫头们退了下去,还极有眼色地关上了房门,自己亲自守在门口。

  平南侯便在侯夫人的对面落了座,望着眼前的发妻,神色有些复杂。

  平南侯年轻时因追随先帝爷征伐南山国,耽搁了婚事,二十二岁上才取了陕西赵氏族中嫡女为妻,二人年龄相差了八岁。对于这位夫人,他还是颇为敬爱的。年少时,二人亦曾有过一段甜蜜而温馨的时光。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赵氏慢慢地变了。那曾让人迷恋的上/翘的唇角、爱笑的眼睛与柔和的表qíng,渐渐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去。她不再是那个温婉宁和的女子,却变成了而今满腹怨气的老妇,与他相对而坐,面色冰冷、表qíng木然。

  平南侯长长地叹了口气,眉间露出一丝疲倦,柔声道:“今儿有些凉,怎么不多穿些?”

  侯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并未作答。

  平南侯叹道:“我知你怪我不留qíng面。但你也要想一想,三郎也是我的儿子,他姓傅。他以往荒唐了那么久,而今总算学得好些了,我怎么能叫他又往那歪路上走?”

  侯夫人面露讥讽,冷笑道:“是,那是你的好儿子。为了这个儿子便连我这侯府夫人的脸面都拿来踩在脚下,你对你这儿子可真是好哇。也是,老三是你心爱之人所出,你可不就疼到心槛里去了?”说到后来,已难掩语中尖酸之意。

  第018章

  “你又何必如此?当初我也是为qíng势所迫,你难道不知么?”平南侯的语气有些涩然。

  “我自是知道你那时候为难,可你也该知道我的为难。”说到此,侯夫人又是一声冷笑,“说来也是,那时候你便不曾顾过我,而今,你自是依旧顾不得我的。在你心里头,只怕我们一府的人加在一起,都及不上你那宝贝三郎。”

  “你这话又是何意?”平南侯看着侯夫人,面色微变。

  “我是何意,你会不明白?”侯夫人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阖府上下而今都在看我的笑话,难道这不是侯爷的意思?我一片好心为子嗣计,这才安排了个人给他,难道就是引他学坏了不成?你这儿子本事大得很,学好学坏岂是我能左右得了的。侯爷也未免太瞧得起我了。”

  平南侯面色微愠,也提高了些声音道:“他当年为何会那般不成器,因由还需明说么?这么些年来,我何曾多说过一句话?还不是因为我知道你心里苦,怕你难过么?”

  侯夫人听了这话,神色微微一怔,飞快地看了平南侯一眼,又挪开视线,眼圈却渐渐地红了。

  平南侯走过去在侯夫人身边坐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我知道,往昔是我的错,我对不住你。这么多年来这府里一应内务皆是你说了算,我从未多过一句嘴。今儿这事,我也知道我手重了。但我若不做出个样子来,只怕明儿便有人能捅到御前去,我也是不得已啊。”

  “怎么又扯上朝堂了?不过是房里添个人而已,竟能惊动圣上,你这是欺我内宅妇人不知事么?”侯夫人根本不相信平南侯的话。

  平南侯便长叹了一口气,耐心地道:“这话说来有些长。你不知道,三郎前日御前奏答,极得圣心,今上特许他御前行走。而今在朝堂里,谁的眼睛不盯着他?”

  “那岂非好事?”侯夫人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平南侯苦笑了一下,道:“原先自是好事,我还叫了他去书房,大大勉励了他一番。谁想他转脸就去了当铺,将先帝爷御赐给我的那柄青金剑给当了,换了套米珠的头面,说是要送给新来的什么巧云姨娘。”说到这里,平南侯有些咬牙切齿起来。侯夫人身子微微一缩。

  平南侯又道:“那柄青金宝剑原是先帝爷从南山国大元帅手中夺来的,虽无皇家表记,却是先帝亲手所赐,我一直供在书房后隔间的条案上,三郎是知道的。他倒是胆大,我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将御赐之物送进了当铺,还是为个没开脸的丫头,府里的人都传开了,说三郎对这丫头十分上心,当着满院子人的面儿便神魂颠倒的。你说,这话说出去我们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我若不狠狠惩戒一番,他日又该如何跟今上jiāo代?”

  侯夫人听到这里,已是彻底没了言语。她只知道傅庚当了侯爷心爱之物,却再不曾想到,这个胆大包天的三儿子居然敢当御赐的宝剑,他这是想让一家子跟着一起死啊。她越想越气,只觉得怒往上涌,同时又觉得万分憋屈。

  本是想着往三房里/cha/个人进去,往后做什么都顺畅些。不想傅庚竟弄了这么一出,bī得侯爷不得不下了重手,将这条路堵得死死的,以后再难走得通。

  想到此,侯夫人便有些恨恨。这个傅三郎,从小时候起她就奈何不得他。这孩子竟像是特特地生出来克她这个嫡母的,不仅xingqíng狡诈、行事乖张,且还特别胆大,捅破了天的事他都敢做。这十几年来,但凡是大事,便没有一次能如了她的愿的。她这个嫡母做得,也委实太窝囊了些。

  侯夫人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涌上的怒意,只听平南侯继续道:“你也知晓,而今三郎在御前那是颇得赏识的,圣上说他‘赤子之心’,可见三郎极得圣心。虽说他不是嫡出,但总归你也是他的母亲。他若有出息,不止是你,便连我们侯府也跟着长脸。你也知晓他的脾xing,最是个倔qiáng的,小时候胡闹荒唐,我打了多少回都拧不过来。而今好容易上进了,我是真不希望他再走回老路。我说的这些话,你可都明白?”

  “妾身……明白了。”侯夫人的表qíng有些黯淡,连声音都带着几分疲倦,“侯爷请放心,从今往后,三房的事qíng,妾身会慎重考虑后再行定夺。”

  平南侯听了,面上表qíng一松,笑着道:“我知道夫人最是体贴温和的,以后内宅一应事务还是要夫人打理。今日之事,我已经训戒过大儿媳与二儿媳了。她二人管家不曾管好,也该好好反省。”

  平南侯这话却是给侯夫人递了个梯子过去,侯夫人岂有不知的?便顺梯而下地接口道:“妾身定会多多注意,管好这个家。”说罢又从平南侯手中抽出手来,亲手倒了一盏茶递给他,和声道:“一来就说了这么些话,快喝口茶吧。”

  平南侯面露微笑,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吁了口气道:“还真有些渴了。”说罢便将身子向后一靠,闭上双目揉了揉额角。

  侯夫人看着平南侯,面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过了一会,还是开口问道:“侯爷,那巧云……”

  平南侯的动作停了一停,方淡声道:“已经赶出府去了,以后府中再无此人。”

  侯夫人沉默不语。

  平南侯又道:“既是说到了巧云,还有件事我也要告诉你。方才我已叫人去说与大郎媳妇、二郎媳妇知道了,府里头要好好整饬整饬。奴才便是奴才,心术要正、行事需忠。主子是天,他们是地,主子岂是一gān奴才能算计的?此事还需夫人帮她们掌掌眼。凡有那心大欺主的,一概赶出去。”

  侯夫人静静地听着,表qíng极为平淡,然而她藏在袖子里的手却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上戴着的那枚金刚石戒指,在她的掌心烙下了深深的印痕。

  巧云一事在平南侯府最高领导者的高压威慑之下,迅速地消弥于无形,只留下几缕淡淡余波。

  府里进行了一次不大不小的人事变动。二房里的几个丫鬟,因年龄到了皆配人出了府。傅珺曾在荣萱堂看到过二房新来的几个丫头,皆是容貌中等、举止稳重的,以傅珺的眼光看来,倒是很有几分上等人家丫鬟应有的样子。原先那几个实在过于妖娆了些。

  还有大房,孙姨娘有好些日子不曾出现过,说是病了。而傅珍的存在感则是越发地弱,几乎成了隐形人。就连最喜欢暗中观察旁人的傅珺,有时亦会忽略她的存在。

  除了这些称不上大事的事qíng之外,平南侯府一片平静。倒是侯夫人有一次忽然派了于妈妈来,将沈妈妈带了过去,说是有话要问。

  后来,傅珺曾问过沈妈妈,侯夫人都问了她些什么话。沈妈妈便笑了,道:“老夫人问,巧云被带走的时候太太在做什么,三爷又在做什么?又问怎么不派个人去传话,却将事qíng弄得如此不可收拾?倒叫大太太和二太太受了申斥,老夫人心里很不好受呢。”

  “那妈妈怎么回的话呢?”傅珺又问。

  沈妈妈便道:“老奴便说因为太太突然晕倒了,三爷又昏睡着,房里乱成一锅粥,等将太太安置好了,巧云早便没了影了,连李娘子她们怎么出的院门儿都没人瞧见。”

  傅珺听了便笑了,道:“此乃实qíng。”

  沈妈妈亦笑道:“侯夫人问话,老奴岂敢乱答的,自是实话实说。”

  二人遂相视一笑。

  七月初,侯夫人又病了一场,张氏因服侍cao劳也跟着病了,好几天起不来chuáng。傅珺偶尔听沈妈妈说与王氏,言道那大厨房的采买一事,现如今已jiāo予了崔氏。王氏听罢,一笑而过。

  因家中接连有人病倒,乞巧节便糙糙而过。而后的一段时间,侯府也是一派平静。

  日子如水般滑过,转眼便到了七月中旬。在这段时间里,傅珺搜集到了不少信息。

  第一个信息是关于自家老爹的。

  自从傅庚卧chuáng养伤以来,傅珺有了许多机会与他接触,关于这位傅探花的生平,也被她挖出来不少。在傅珺看来,傅庚的经历可以总结为五个字:庶子的逆袭。

  年少时,傅庚着实荒唐过好一阵子,在京城纨绔界闯出了一点名声,人送外号“傅不吝”,又有个混号“二楞子”,可想而知当年的傅庚是个什么德xing。

  因为傅庚纨绔得着实叫人心惊胆颤,那时可没少让侯夫人替他善后。老侯爷对这个儿子恨得不行,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十八般武器轮着来,也没将这个逆子给打顺了,却是越打他越拧,打得越凶他就胡闹得越狠。

  十三岁那年,傅庚与镇国公的小儿子为一只锦jī打了起来,把人家打得差点破了相,傅庚自己也被那边的侍卫打得起不来chuáng。

  这件事虽然最后还是得以妥善解决,平南侯却是彻底灰了心。这个儿子他打不听、管不住,若再让他在京里待着,以后还不知惹出什么事来。为不让儿子最终被人打死,也为了侯府免于是非,侯爷发了狠,将傅庚一脚踢回了山东老家。

  第019章

  傅庚去山东后,便与侯府彻底断了联系。平南侯到底挂心儿子,亦曾派人去探望,傅庚却一概不见,只说他要专心读书、不见外客。当管事的传话回来的时候,平南侯被气乐了。读书?就傅庚这二楞货?这话别说平南侯了,你把这话说给府里的狗听,狗都会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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