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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_姚霁珊【完结+番外】(384)

  说到此处,她便放下了帕子,又续道:“书上还说,茜灵砂因掺了一种南山国特有的‘灵海’之水,故亦与其他印泥不同,需得以瓶盛之,用时便滴数滴于印石上,待其晕染开后再印于纸,其色有如茜纱般鲜艳明丽。”

  王襄抚须道:“色如茜纱,灵海水制,故名‘茜灵砂’。”

  第644章

  闻听此言,唐俊已是一脸的佩服:“原来如此。”他向王襄躬了躬身:“学士大人果然渊博,在下受教了。”

  王襄此时心qíng极佳,抚须朗笑道:“此乃四丫头发现的,老夫可不敢掠美。”

  一时间,房中气氛十分轻松,一扫方才的凝重。

  只是,傅珺的心qíng却不像王襄这样好。

  虽然已可基本确定墙上的红斑就是茜灵砂,可是,那凶手的行为仍有解释不通的地方。

  此时,便听孟渊箫鼓般的声线响起在了耳畔:“阿珺,在想什么?”

  傅珺拉回心神,转首望了望他,道:“我还在想这四脚橱柜之事。从地上撬走的砖块以及那墙壁上茜灵砂飞溅的印记来看,凶手一定是不慎落下了装茜灵砂的瓶子,茜灵砂自瓶中飞出,洒在了地砖并墙壁上。而凶手撬走地砖的目的,应是不想叫人发现茜灵砂。”

  “四丫头说得是。”王襄沉声接口道,“那茜灵砂颇为珍异,坊间有人卖到十金一瓶,周家只是普通民户,自不可拥有这般奇珍,若叫人发现了必会疑其死因,故凶手才会撬走地砖,又以橱柜遮掩。这并不出奇。”

  闻听此言,傅珺隐在帷幕下的墨眉已然蹙了起来,清淡的话语声中含着一丝难得的迟疑:“外祖父高见。只是孙女有一事不明:凶手既有时间撬地砖,为何不顺手将墙上的印迹抹gān净,反倒费力去挪四脚柜?原因何在?”

  这是最令傅珺不解之处,她的眉尖越蹙越紧,续道:“移柜子可比擦墙壁麻烦多了。这橱柜又高又重,移动十分不便。周氏夫妻陈尸数日,亦即是说,凶手有大把时间做安排。他为何舍简就繁。非要去挪动橱柜不可?他有什么非如此不可的原因呢?”

  被傅珺这样一说。众人才发觉这其中确有蹊跷。

  “也许是有了突发之事,令凶手不得不匆匆离开,只得移柜加以遮挡?”唐俊说道,一面用手摸着下巴。神色间带着几分沉思。

  这解释有些牵qiáng。然而却也说得通。

  王襄沉吟了片刻。一摆袍袖,展眉笑道:“罢了。据老夫看,还是先查茜灵砂的来路为上。其他容后再说。”

  “正是。”唐俊点头道,眉间染上了一层自信的笑意,“茜灵砂并非寻常之物,联调司以此入手,不日必有结果。”

  茜灵砂本就价高物稀,这凶手身怀此物,必有来处,只要抓住这根线往下查,想来亦是能查到些线索的。

  虽然心中仍有疑问,可目前看来,唐俊的搜查思路才是最为快速有效的,于是傅珺便亦笑道:“外祖父与俊表哥所言极是,茜灵砂确实是一条很有用的线索。”

  王襄心qíng大好,傅珺便趁此良机又提出去西厢勘察,自得到了应允。

  此时孟渊与唐俊又凑到了一处,商议着接下来的搜查事宜。傅珺便与王襄二人又来到了西厢。

  西厢是作厨房并杂物间用的,灶台就占了一半儿,又有一应厨具餐具,墙边打了一具碗橱,地上搁着散开的面口袋,东西亦是摆放得极为散乱。

  王襄便指着那碗橱道:“方才我忘了说了,据仵作验明,当时这柜中尚余了小半锅汤,汤中亦有一些煮熟的毒菇。”

  傅珺闻言点了点头,又向四下细细打量了一番。

  这间房虽事物杂乱,但却如东厢一般,让人觉出一种安详的生活气息,傅珺只凭直觉便可断定,此处就算凶手来过,亦必是一物未动、不留痕迹的。

  不过,她还是循例仔细搜检了一番,结果自是一无所获。

  她也并不气馁。今日发现了茜灵砂这条重要线索,搜查已有重大进展,她心里还是颇为开心的。

  与王襄自西厢出来后,见孟渊与唐俊仍在说着话,二人面色沉肃,似是说到了要紧处,王襄便与傅珺往院门处避了避,涉江此时便走上前来,弯腰替傅珺整理衣裙。

  方才的一通搜查,傅珺的裙摆上、衣袖上皆沾了好些灰,看样子涉江是早就忍不得了,此时一见她过来,便立刻上前帮着收拾起来。

  傅珺心中暗觉好笑,也不点破,只立在矮檐下与王襄说话。

  此际已是日薄西山,一脉斜晖自西厢铅灰色的屋顶铺泻而下,洒落在小小的院落中,并不见丝毫暖意。北风卷起地上的灰尘,搅起几根破棉絮,在风里翻卷不息。

  望着这院中孤冷的景像,傅珺不由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可是冷了?”王襄问道,语声十分慈蔼。

  “孙女儿不冷。”傅珺笑道,又问王襄:“外祖父可累了?要不要进屋坐一会?”

  王襄捻须笑道:“你外祖父可没这般老朽。”语罢微顿了顿,又笑道:“今日幸得你在,否则,茜灵砂只怕将永藏于壁间。”

  傅珺笑了笑,蓦地想起一事来,犹豫了片刻后,便向涉江的方向看了一眼。

  虽隔着帷幕,涉江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便自又退至一旁。傅珺便扶着王襄往院中行了几步,方轻声地道:“外祖父,孙女有一事想问问您。”

  “但说无妨。”王襄仍是捻着胡须,笑容温和。

  傅珺沉吟了一会,将声音压得极低地问道:“我想问问外祖父,棋考与荃儿,现下如何了?”

  王襄捻须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

  他凝目望着傅珺,神qíng渐渐变得冷肃。

  “为何问起他们?有人找过你?是谁?”王襄沉声问道,花白的眉毛蓦地拢起,眼神变得格外锐利,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久居高位者的威压。

  “并非如此。”傅珺轻声语道,“只是听人偶尔说起,说在二表姐处见过荃儿。”

  这是一个十分合理的推测,荃儿必是以王宓陪房下人的身份,才能跟去刘竞府上的。

  王襄的表qíng略略放松了一些,眼神也和缓了下来,道:“原来如此。确实,当年荃儿是去了逆王府中。”

  并没有否认,而是直承其事。

  傅珺点了点头,又轻声问道:“那二表姐现下已在皇觉寺,荃儿……也跟了去么?”

  王宓如今在皇觉寺出家,也算留得一命,据说任氏还偶尔会去探望于她。

  第645章

  王襄当年致仕时早已分了家,如今王昌一家皆另府别居。对于这个长子,王襄已经尽全力保住了他的命,余事却不好再多管了。且舍去一个平庸无才的王昌,换得王晋、袁恪并王宗等一gān子弟的前程,王襄所为可谓封建大家长的明智之举。

  听傅珺说及王宓,王襄的神qíng便又有些黯淡,道:“那孩子如今在寺里,倒还安生一些。”说至此处,他终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当年是外祖父没在她婚事上头经心,如今却是悔之已晚。”

  王宓今年也才十七、八岁,正是大好年华,却只能对着古佛青灯了此残生,王襄自是极为感慨。

  傅珺便也沉默了下来。

  这个话题她并不好接续,只得沉默以对。

  过得一刻,王襄方道:“至于荃儿,丙申之变后,她趁乱逃回姑苏,不知怎么寻到了棋考的关押处,将他救走了。”

  “人跑了?”傅珺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心中十分怀疑,“是荃儿一个人做下的?”

  在她的印象中,荃儿是个没见识的粗笨丫头,且还不识字,她又有何德何能,竟能找到关押棋考的地方还将人救走?

  “荃儿虽不识字,然她有一样看家本领,便是懂些机关术。”王襄语道,神qíng中的黯然已去,亦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且她也颇为jīng明,当年我们皆被她骗过了。是她主动提出潜伏逆王身边替我们做事的,因她懂机关术。查到了逆王密室,倒真送了不少消息出来。”

  王襄说罢,面上便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来,道:“致仕后,为免隐舍被人找到,我将棋考关在了老宅之中,那荃儿不知怎么查到了,趁夜将人救走,棋考还留书一封,道‘恩怨两消。后会无期’。落款便是他兄妹二人的姓名。”

  傅珺如同听故事一般听着王襄的话语,觉得这对兄妹也堪称江湖奇人了。

  “那藏剑山庄能放得过他们?”她将声音压得极低,又向唐俊的方向瞥了一眼,却见唐俊仍在低声与孟渊说着什么。并没注意到这里。

  棋考兄妹若是藏剑山庄之人。就算逃了出来。等待着他们的也未必是好结果。

  “这我便不知了。”王襄抚着微白的头发慨然叹道,复又一笑,“如此也好。此事亦到此为止了。”

  傅珺点了点头。

  的确,身边留两个藏剑山庄的钉子,一旦为人知晓,说不得便是一场大祸,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大家各自丢开手,只当此事没发生过。

  想到此处,傅珺忽地心头一凛,轻声道:“宫里的那位,对此事又是何等态度?”

  她问的是刘筠。

  当年棋考一案,刘筠肯定是cha手了,对于棋考的身份,想必他亦是有所察觉的。

  王襄闻言微怔,旋即便洒然笑道:“你外祖父如今还站在这里,你说是何态度?”

  傅珺被他问住了,随后反应了过来,不由也笑了起来,道:“是孙女儿糊涂啦,外祖父莫嫌孙女愚笨才好。”

  王襄笑着摆了摆手,这个话题亦就此揭过。

  此时孟渊与唐俊终于说完了话,二人双双行了过来,孟渊便向王襄恭声道:“外祖父,若事已了,我们便先回府。”

  他们出来得时间颇久,也确实该回去了。

  王襄颔首笑道:“好,时辰不早了,你们且先回罢。”

  唐俊亦笑道:“我与学士大人还要在此等几个人,孟将军、珺表妹慢走,请恕我不远送了。”

  孟渊淡淡一笑,与傅珺同向王襄行礼告退,二人便自离开了。

  直待弃轿登车,在麟麟的车声中,孟渊那一直绷得紧紧的神经,这才完全放松了下来。

  “累不累?”他轻声问傅珺,又拉过她的手在掌中暖着,眸光细碎温柔,满是疼惜。

  傅珺便向他身上靠了靠,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热力,轻语道:“方才没觉着累,现在倒有点累了。”

  孟渊低笑一声,揽她在怀道:“你一遇案件,必是jīng神百倍。”

  傅珺现在倒真有些倦了,便在他怀里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窝着,问他:“你与俊表哥都说了什么?如何说了那样久?”

  俊表哥……

  孟渊向着无人处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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