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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_姚霁珊【完结+番外】(441)

  傅珺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却终是无话可说,只得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孟湄不喜欢她,也知道孟湄当年与卢悠十分要好,只是她万没想到,孟湄能糊涂到这种程度。

  “孟二姑娘并不知qíng,是中了别人的计,且彼时我们为了不打糙惊蛇,只在外围监视,倒叫这卢悠钻了个不大不小的空子,说起来,这也是我们的疏忽,好在并未酿成大错。此事于大局无碍,圣上亦并无追究之意。”何靖边沉声道。

  孟钊那一房已经完了,国公府这一房不只有个疑似南山国皇族的儿媳妇,还有个里通外国的女儿,圣上只怕也头疼得很,温国公孟氏一族毕竟乃是皇后母族,圣上就算再想打压外戚,也断没有废后的打算。

  因此,对于这件事,圣上并不打算追究,只叫何靖边寻个适当的机会跟孟渊通个气,再由孟渊报予孟铸。

  只要温国公府能拿出个差不多的章程来,这事儿便就这么过去了,不会再有人提。

  车中三人俱皆沉默不语,唯有车顶雨声细密。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马车便到了皇城门口,何靖边是有夜入禁宫的特权的,向内卫出示腰牌后,便有小监上前领路,将几人一路引到了南书房。

  第744章

  南书房灯火通明,内卫肃立于汉白玉阶下,书房里偶尔奔出个小huáng门来,捧着批折跑向一旁的值宿房,那里每夜都有轮值的六科给事中并六部郎中。.

  傅珺遑夜而至,令刘筠十分意外。

  他抬眼打量着束手而立的孟渊与傅珺,眼角余光瞥见了她被风chuī乱的发丝,一种莫名的qíng绪涌了上来。

  他如何不明白傅珺此举的用意?不过就是怕他起疑罢了。

  胸口有一些堵,又有些许酸疼,就像是多年前在杏树林里,他站在她的面前,而她对他却始终疏离冷淡、宛若陌路。

  那感觉,一时间难以言说。

  “去承明殿吧。”刘筠放下御笔,站起身来道。

  南书房人太多太杂,她要说的话却绝不能让人听见。

  连那些暗卫也不可听。

  皇帝有命,众人自是无有不从,于是一行人又转至承明殿,遣退了所有宫人,一个暗卫都没留。

  “郡主想说什么便说罢,朕听着。”刘筠在御案后坐了下来,端起了茶盏。

  傅珺悄然举首,看了他一眼。

  烛火下,他的面容依旧如往昔一般俊朗,只是,此刻的他眼眸微垂,让人瞧不清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知为什么,傅珺心里涌起一丝怅然。

  她想,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在确定傅庄身份的那一刻,她便知道,终有一天,她必须要与这个大汉朝的最高统治者见上一面。.

  惶惑么?有一些。

  担心么?似也不尽然。

  qíng绪纷杂如殿外细雨,扰扰而来,让人一时难以说清,此刻她唯一确定且坚信的是,她没有做错。

  遵从本心,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她问心无愧。

  深深地吸了口气,傅珺上前几步,轻声道:“臣妇连夜面圣,实因有要事禀告。”她一面说着,一面便自袖中取出两样东西,jiāo给了何靖边。

  何靖边接过细看,却见那是两个挂着黑绳的玉葫芦,一为玄玉、一为huáng玉,玉质温润通透,于烛火下蒙着一层莹光,而更奇特的是那挂绳,握在手中隐隐竟有神兵利刃之寒意,然再细细感知,却又有种柔韧温和的力量。

  他心中暗奇,顺手从旁边取过一只茶盘,以之托着玉葫芦呈上御前。

  傅珺眼角余光瞥见了他的动作,神色未动。

  何靖边以茶盘托物,并非多余之举,而是对她有了防备之心,怕她这个“南山遗珠”做出什么事来。

  此乃他职责所限,傅珺很是理解。

  “这两个玉葫芦是臣妇的亲生母亲留下的物件儿,臣妇所说的要事,便是指的此物。”她款款开口,神qíng里含了一丝极淡的回忆之色,“那还是元和十年,臣妇过生辰时,母亲将这两个玉葫芦予了臣妇。记得那时母亲便一再jiāo代,叫臣妇好生带着此物,不可须臾离身。臣妇原以为此乃慈母一片心肠,多年来不敢或忘,却不料此物竟与南山国宝藏有关,故一听那傅庄供出十字口诀,臣妇便一刻不敢耽搁,即刻来向圣上禀明详qíng了。”

  略去了流风jiāo出玉葫芦的枝节,将两枚玉葫芦都说成是王氏所赠,这也是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此刻的她只想速战速决,便能简则简了。

  隔着一方御案、十余块汉白玉地砖,刘筠远远地看着傅珺。

  她说话的声音不疾不缓,虽说着南山国最大的宝藏,神qíng却淡得很,似是在说一件平常事。她的衣袖上还沾着雨渍,裙摆也湿了一小角,面色亦有些苍白,显得十分疲惫。

  刘筠心里莫名地绞痛起来。

  她如此急切地赶来见他,甚至坚持要求与何靖边同车自证清白,这就表明,在她的眼中,他是天威难测的君王,而非当年数度帮过她的文公子,亦非那个在湖畔替她绞gān手帕、护她周全的英王。

  莫名地,他想起了英王府梅苑的那一晚,他忐忑着一颗心向傅珺表白,心里揣着不安,觉得,她就像是瓣上那颗将落不落的露珠,他多希望那露珠能落在他的掌心,让他好生呵护起来。

  可是,那时的她便如此刻这般,远远地站在那里,淡漠而疏离,脸上是那种随时都要离他而去的表qíng。

  而最终,她亦真的离他而去,去到了另一个人的身边。

  刘筠微微垂下眼眸,心底划过一丝黯然。

  她已经离得他这样远了,却还嫌不够,一定要将这距离再拉得更远,远到天边。

  难道,她就这么想要远着他,甚至不惜自曝身份,连自己的安危也不顾?

  这想法让刘筠心里又是一阵绞痛。

  她的身份,只要她自己不说,他就永远也不会信。

  萧红珠的口供算什么?一个疯子临死前乱攀咬罢了。谁不知道明珠公主深恨勇毅郡主,恨当年输得那么难看,如今不过是想再拖一个人下水而已。

  至于傅庄,那是个聪明到极点的疯子,对故国的皇族后裔有一种近乎于偏执的保护,从头至尾说的都是模棱两可之语,就算提出与傅珺见面,亦只说“想要与破获三尸案的勇毅郡主说说话”。

  再退一万步,就算有人走漏了风声,有他这个皇帝在上头压着,谁还敢揪着这件事不放?

  可是,她却偏偏要将这件事提起来,掀开那层覆在表面的薄纱,将真实呈现于他眼前。

  她遑夜而至,向他说了这些话,将她的底牌全都翻给他看。

  不,那不是她的底牌,那就是她的命!

  她是将自己的命,jiāo在了他的手上!

  刘筠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穿着玄青窄袖曲裾长裙,朵朵梅在裙身上绽放,那一刻的她,身姿纤秀,如修竹亭荷。

  他恍惚想起,好多年前,在chūn\/日\/的午后,他在she圃教她箭术,她当时也穿着相似的窄袖长裙,清澈的眼波如秋水长空,就那样停在他的脸上。

  他从没想过,当那颗露珠终于落在他的掌中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时刻。

  一时间,心脏像是被人大力绞扭着,那种揪痛让刘筠说不出话来。

  第745章

  沉寂如水,在大殿里一波一波地漾散而去。

  身边传来微有些滞重的呼吸声,何靖边不着痕迹地向御案后看了一眼。

  刘筠慢慢地自思绪中抽离而出。

  他垂眸看了看手里的杯盏,沉香木瘿云芝盏上已经被他按出了一个指印。那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未用瓷盏,否则那杯盏只怕要被他捏成碎片了。

  也或者,已经有些什么破碎成片了吧。

  他轻轻搁下了杯盏。

  沉香木与御案相击,发出清越的声响。那一刻,他觉得那声音亦是刺耳的,像在提醒他、警示他,让他看清楚他所在之处,再也不是雪夜中梅香幽幽的小院,而是庄严得有些yīn沉的大殿。

  将身子向后靠了靠,刘筠的双眼微微阖起:“郡主请继续说,我在听。”

  没有以“朕”自称,而是用了“我”字。

  殿中诸人俱皆面色如常,像是根本没发觉这其中的异样。

  傅珺抿了抿唇,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而她一直提着的心,却稍稍向下放了一些。

  这其实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虽然她不知道做了皇帝的刘筠是怎样的,但她一直都很清楚做为“人”的刘筠,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终究还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就像她第一眼看见他时的感觉,那时她就觉得,这是一个值得信赖、宽宏有度之人。

  她很庆幸,没有看错他。

  压下心头万千思绪,傅珺敛首垂眸,轻声道:“禀陛下,傅庄供出的那句十字诀之谜。臣妇已经猜出来了。”说着她便指了指何靖边手里的茶盘,浅浅一笑:“便是这两枚玉葫芦。”

  何靖边讶然地看了傅珺一眼,又看了看玉葫芦,复又向刘筠躬身道:“陛下,微臣记得那十字诀是:旧时糙间月,寒光照铁衣。”

  “旧时糙间月,寒光照铁衣。”刘筠低声重复着。视线落在了托盘上。

  傅珺浅笑道:“陛下。这‘旧时糙间月’五字,合起来便是‘葫芦’的‘葫’字。”

  刘筠略略凝思,了然一笑。颔首道:“郡主聪明。”说着向孟渊看了一眼,笑问:“阿渊可看出来了么?”

  孟渊躬身道:“‘旧时’为‘古’,糙头加月,合起来便是‘葫’字。”

  刘筠点头不语。何靖边便问:“那剩下的一句‘寒光照铁衣’又作何解?”

  傅珺向他笑了笑:“何大人,我若没猜错的话。‘寒光照铁衣’说的应是这玉葫芦上的串绳。据我猜想,此绳恐非凡物,只怕便是南山国出产的一种极为稀有的金属,叫做‘玄金’。”

  此言一出。刘筠耸然动容。

  玄金乃举世罕见的奇珍,就算在大汉朝禁宫宝物最多的藏库,亦无此物。而此时傅珺却说那串玉的绳子乃是玄金所制。这如何不叫人惊奇?

  何靖边已经忍不住拿起一枚玉葫芦仔细端详,刘筠虽仍坐着。视线却也凝在那串绳上。

  “禀陛下,臣妇尝在书中得知,那玄金乃是天下至韧至坚之物,南山国有一任皇帝曾将玄金打薄成金页,镌刻经文于其上。”傅珺从容言道,清澈的眸子里有着自信与笃定,“说来也是巧,前些时候臣妇得了一本奇书《藏钩会抄》,那书中说前唐有位奇人巨贾,将huáng金打薄再卷起做成‘金卷子’赏人。臣妇便想,那‘铁衣’二字若拆开来,铁为黑色,恰好对应了玄金的‘玄’字。至于这‘衣’字,臣妇时常逛绸缎庄、衣料铺,那里头卖的衣裳料子可都是卷起来卖的。由是臣妇便有了一个猜测,所谓‘铁衣’,会不会便是指将玄金打薄再卷起做成的这两根挂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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