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更没有人愿意去问他此刻在想什么，他心窝刀绞般的难受也只有自己独自品尝。
亲眼看着他的孩子从她身体里流出，亲眼看着她举起石块砸向自己的额头，亲耳听到她冷漠的对他‘放过她’……
在她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仿佛有什么在剥离他的心脏，想把他心里最深处的东西活生生的带走，那一刻，他彻底的慌了、悔了、明白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
他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他只要想这个女人，只想要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花园里，就连司徒睿霖的祖母偃氏也带着丫鬟焦急的等候着房里的消息。尽管她的孙媳妇在里面，可看着几个孩子担忧不已的样子，她也忍不住连连叹气，只希望她宝贝的孙媳妇能把人救下，否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伤心难过。
对于殷qíng，偃氏也有些了解，这孩子话少，xing子也冷漠，可却是个好孩子。衙门休假的时候她还会来沐阳侯府，甚至帮着下人一起做事，从来也不见她说半句委屈。
偃氏算得上是开明的女人了，平日里对晚辈也疼爱有加，这一次，就连她都忍不住对夏之衡叹气，“蜀中王，你可真是糊涂啊！错了错了……”
……
房间里
稳婆和丫鬟忙着清理殷qíng的身子，桌子上盆里的清水早就被污血侵染，光是看着就让人揪心难受，夏之漓坐在chuáng头边一直按着殷qíng手腕上的脉搏，随时观察她的身体状况。她已经用药物控制了殷qíng的心脉，额头上的伤还没来得及帮她治疗，只能先给她止血。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她身子清理gān净，孩子已经没了，她也无能为力，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清理残留在她体内的污血。
“少夫人，殷姑娘体内的污血已经清除gān净了。”稳婆将最后一块带血的布巾放在水里之后，对夏之漓说道。
“嗯。你们辛苦了。”夏之漓感激的对她点了点头。她虽然学医，可对于生孩子这种事她也不擅长，所以把曾经替她接生的稳婆找了过来。
“夫人，您还其他吩咐吗？”稳婆两手jiāo握在身前，恭敬的问道。
“这里剩下的事jiāo给我就行了，没其他的事了，你们可以下去了。”夏之漓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自己行医的东西摆在桌上。她现在要给殷qíng扎针，自然不能让其他人打扰。殷qíng受伤的地方是脑袋上，稍微不慎就可能让她有生命危险。
稳婆也没多话，同丫鬟快速的收拾好房间的秽物之后就退出了房门。
见她出来，门外等候许久的人都紧张的围拢过去，只有夏之衡依旧一动不动的伫立在原地。
“稳婆，殷姑娘怎么样了？”太夫人最先问道。
其余人也没cha话，而是紧张不安的盯着稳婆。
稳婆面带为难的朝众人福了一礼，这才对偃氏说道，“回太夫人的话，殷姑娘肚里的孩子没保住，小的已经帮殷姑娘清理完了身子，现在少夫人正在替殷姑娘疗伤，殷姑娘的qíng况还不确定。”
众人同时皱紧了眉头。
而纹丝不动的夏之衡两侧垂放的双手突然攥紧，手背上，额头上的青筋一凸一凸的，盯着房门的目光更加晦暗沉冷。
一个时辰之后夏之漓才从房里出来，看着门外人都在，她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说出话来。
“漓儿，qíng儿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事？”这一次慕容素素最先扑上去，拉着她的手急声问道。孩子没有了不要紧，最主要的qíng儿xing命无忧。
看着她早已哭肿的双眼，再看看其他人同样紧张的神色，她先是摇了摇头，最后又叹了口气，低沉的说道，“人还活着。”
她的表qíng和说话的话明显让人看不懂也听不懂，夏之晨忍不住说道，“漓儿，你说清楚一些。”人既然还活着，那就应该高兴才对，漓儿的表qíng就跟人不在了一般。
夏之漓冷冷的瞪了一眼夏之衡的方向，见他也正紧紧的盯着自己，她‘哼’一声，这才朝众人说道，“我已经尽力了，可是怎么都弄不醒qíng儿。她额头上的伤虽然严重，但不致命，只要淤血散去，很快就没事的。现在最让我担忧的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醒。”
听到她说的话，众人还是松了一口气。都觉得只要人没事就好，早晚都会苏醒的，又是流产又是轻生，多睡一两日也没什么。
“夏之衡，你跟我进来！”夏之漓再次朝夏之衡瞪过去，冷声命令起来。
“漓儿，我想去看看qíng儿……”慕容素素急着要往里去。
夏之漓伸手将她拦在门外，“素素，殷qíng现在需要休息，等好些了你再看她吧。”
慕容素素手指着夏之衡，嘟嘴，“那你怎么喊他进去啊？这混蛋做了这么多混账事，你还让他见qíng儿，他要再欺负qíng儿怎么办？”
夏之漓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夏之晨主动的将慕容素素拉住，揽到身前，安慰道，“漓儿找蜀中王肯定是有重要的事，你就先等他们把事说完再去看qíng儿吧。”
慕容素素心有不甘的瞪着夏之衡。
夏之衡脸色灰白，许是站立得太久，又没活动的缘故，所以行走时身体显得很僵硬，两只脚迈得极慢，就似脚上绑了沉重的大石头一般。
跟着夏之漓走进房内，他步伐沉重的直接朝大chuáng走去。
夏之漓随即关上了房门。
站在chuáng边，夏之衡神qíng木讷，脸上丝毫见不到平日趾高气昂的神采，脸色灰白的他就跟行尸一般有点吓人。
“高兴了吗？”夏之漓走了过去站在他身侧，冷冷的问道。
殷qíng额头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光洁的额头包裹着一圈圈白布，睡在chuáng上，她同样向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苍白如纸的脸，gān涸的双唇，就连呼吸都很浅很浅。
屋子里还蔓延着浓烈的血腥气，面对此qíng此景，夏之衡不发一言，只不过手背和额头上的青筋跳动得更加剧烈。
夏之漓突然转过身，出其不意的抬手，朝着他侧脸狠狠的甩了一耳光上去——
“这一巴掌是替殷叔和血姨打的！”夏之漓忍了许久的怒意和恨意全都爆发了出来，指着chuáng上气息薄弱的女孩朝他愤怒的低吼着，“夏之衡，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造出的孽！你可以不把殷qíng当人看，可她再怎么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你欺负别人的女儿，如今连你自己的孩子都没了，这难道不是报应吗？殷qíng有何错？从小到大你看她不顺眼想着各种法子侮rǔ她、欺负她，如今你还死缠着她不放，夏之衡，你就真这么无耻可恨吗？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殷叔和血姨哪点对不住你？当年你娘处境艰难，还是血姨尽心尽力的伺候她，就凭这点，你都没资格欺负血姨的女儿！如今你把殷qíng害成这般摸样，你良心过得去吗？你还有脸见你的爹娘吗？
夏之漓越说越激动，忍了多年，今日看着殷qíng的惨样，她不止震怒，更是替殷qíng怨恨，“你知道吗？不是我救不活她，是她不愿让我救活，她连生还的意志都没有，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夏之衡歪着脑袋，因她后面的话猛的睁大双眼。
“夏之衡，不是我威胁你，殷qíng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造成的，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得让她苏醒过来，要是她不醒，你就做好准备等死吧！”夏之漓拽着他的衣襟，厉声威胁着他。
随后，她转身走了出去，似乎多看一眼他都会忍不住想杀了他。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让夏之衡只听得到自己紧蹙的呼吸声。
看着chuáng上仿若已经断了气的女孩，他僵硬的双手动了动，却是怎么都没勇气伸出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木讷的坐上chuáng头，颤抖不停的双手将chuáng上的人儿连被抱到了自己腿上，脸颊贴上那冰凉的肌肤时，染满痛色的眼窝突然湿润，两滴晶莹从眼眶中滚出，沿着他灰白的脸颊渐渐滑落，滴到女孩苍白的脸上。
“不要死好不好？”艰难的蠕动着薄唇，哽咽的话从他喉间溢出，带着莫名的恐慌。
面对自己欺负了多年的人儿，第一次他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可怜兮兮的在她耳边祈求。
－－－－－－题外话－－－－－－
我顶着锅盖爬走…
【六十】醒了
花园里，两对男女坐在角亭中，一边说着话，一边注意着某间房的动静。
“漓儿，你怎么能让那混蛋再接近qíng儿呢？qíng儿如此惨，都是那混蛋害的，你就不怕他当真把qíng儿害死吗？”慕容素素一脸不平的说道。
夏之漓叹了一口气，其实大家都看出来夏之衡是很在乎qíng儿的，甚至不是普通的在乎，从夏之衡把满身是血的qíng儿抱回来那一刻，他们所看到的夏之衡就仿若换了一个人，他的惊慌、他的无措、他的悲伤都表现的很明显，只是眼前这丫头脑子不灵光，总会比别人慢一拍，所以才没发现夏之衡对qíng儿的感qíng。
“素素，你也别担心，那混蛋不会再伤害qíng儿的。”她耐着xing子安慰慕容素素。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再伤害qíng儿啊？”慕容素素还是不懂，大有越说越让她糊涂的感觉。
在她身旁，夏之晨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揽紧了她肩头，看着她说道，“那厮对qíng儿早就生了qíng。”
闻言，慕容素素惊讶的转头看着他，“怎么可能？那混蛋何时对qíng儿有qíng过？”
夏之晨抿笑不语。其实他之前也不是很确定，但看着夏之衡抱着qíng儿回来时那种惊慌无措的样子，他就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想想，其实qíng儿现在这样虽然令人心疼，但也不是没一点好处，如果能让夏之衡看清楚自己的心，等到qíng儿伤好之后或许迎接她的就是一片晴天……
“漓儿，真的不确定人何时能醒吗？”坐在夏之漓身侧，司徒睿霖突然问道。
“嗯。”夏之漓有些难受的点了点头。
“可否找御医来确诊一下？”
夏之漓点了点头，“也好。”她知道他不是怀疑她的医术，只是想让更多的人来帮助qíng儿，毕竟没有人能把握自己不出差错，她给qíng儿疗伤的时候也有qíng绪不稳的时候，多让些有经验的人来给qíng儿看看，也不是坏事，“睿霖，就麻烦你了。”
司徒睿霖摸了摸她的头，湛蓝色的眼眸中始终带着带着对她无限的纵容和宠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