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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城风月_颜月溪【完结】(11)

  “你在桌子底下磨蹭什么呢?看蚂蚁吗?”白葭拍一下陈凛的背。

  “白葭,你的脚——”

  “什么?”

  “脚长得真好看。”陈凛终于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

  白葭羞得脸都红了,把双脚往后缩回去,啐他:“去,别当我不知道你想什么狗主意。”陈凛并不在意她的抱怨,握住她纤细玲珑的脚踝,在她两边脚背上各亲了一下,才满意地从桌子底下直起了腰。

  看他那种不怀好意的笑,白葭气得拿笔在他脸上画胡子,陈凛也拿起笔在她脸上画,很快两人的脸都抹得像花猫。

  “白葭,我衣服扣子掉了,你给我fèng上吧。”陈凛指了指自己白衬衣,衣襟上掉了一颗扣子。白葭瞥他一眼,嘀咕:“你自己不会fèng啊。”

  “你给我fèng。”

  “好吧。”白葭回家拿来针线,让陈凛把掉下来的扣子找给他,细心替他把扣子fèng好。

  “我还有几双袜子也破了——”陈凛见白葭皱着鼻子,赶紧嬉皮笑脸补充:“我已经洗得gāngān净净的了,你也帮我补一下呗。”

  尽管白葭噘着嘴,陈凛还是跑回房间把袜子拿来给她补。白葭很细心,补袜子像模像样,陈凛想,上哪儿再找这样好的女孩儿呢,长得这么漂亮,还会给他补袜子。

  这时候,白云舒提着包走进院子。白葭和陈凛都没想到她会忽然回来,忐忑不安看着她。

  白云舒面无表qíng看了女儿一眼,见她脸上还画着小胡子,再一看,陈凛脸上也有,叫女儿:“白葭,你跟我进来。”

  白葭只得收拾作业本跟着母亲回屋,见陈凛还呆站在那里,也不敢跟他说什么。白云舒瞧不起陈家人,觉得他们是小市民,白葭一直知道。

  陈凛站在葡萄架下,担忧地看着母女俩进屋,见白云舒把门关得严严实实,更不放心了。要是白云舒再打女儿,他绝不能坐视不理。

  出乎白葭意料,白云舒并没有说她什么,只是检查了她的作业,大概是对她的作业还算满意,轻轻吐了口气。

  把在城里买的几本中考试题册拿给白葭,白云舒说:“晚饭前做一套数学卷子,做不完别吃饭。”

  白葭听她只是让自己做题,没有提陈凛的事,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打开厚厚的试题册开始做题,对她来说,做题只是小事。

  看到白云舒坐在堂屋里抽烟,像是在监督自己学习,又像是在想心事,白葭怔怔看了她一会儿,心里忐忑不安,在她的记忆里,姆妈每次抽烟,之后都会有不寻常的事qíng发生。

  陈凛在白葭房间的窗户底下蹲到晚上也没听到动静,直到马丽珠和陈燕回家来,叫他回家吃饭,他才不得不离开。

  想让妹妹去对门打探消息,当着马丽珠的面又不好说,陈凛食不下咽。马丽珠冷眼瞧他,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冷哼一声:“不好好吃饭,又在想什么鬼心思?”

  陈凛没说话,低头几口就把碗里的饭吃完了。马丽珠见他回房间就没出来,以为他是在复习功课,切了盘西瓜让陈燕送进去。

  陈凛房间里,陈燕坐在chuáng边吃西瓜,抻着脑袋看哥哥的课本,奇道:“哥,你拿着数学书写英语作业?”

  陈凛满心都在想着白葭的事,见妹妹吃得脸上都是西瓜汁,瓜子也粘在脸上,越发心烦,“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静,要吃瓜你出去吃。”

  陈燕拿纸巾擦脸,冒出来一句:“谈恋爱谈得废寝忘食,给爸妈知道肯定饶不了你,他们还指望你考大学考博士呢。”

  “你胡说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搞什么鬼。”陈燕得意洋洋,像是掌握了一个重要机密。

  “嘘,小声点儿,别乱说。”陈凛压低声音哄着妹妹。

  “那你帮我写作业。”陈燕趁机跟哥哥谈条件。

  “惯得你,难怪学习这么差!”陈凛成绩算不上优等,但比起陈燕还是qiáng多了,从小到大陈燕有不会做的题都是拿给他写,因此挖苦她两句之后,也就同意了,“拿来吧。”

  陈燕欢天喜地把作业和试卷拿到哥哥房间丢给他。陈凛见她把本子都给自己,丢回两本给她,“语文历史自己写,不然越学越笨,迟早成文盲。”

  “我们女的只要嫁得好就行,某些人拼死拼活读到博士,还不是得给老板打工,我直接嫁给老板。”

  小镇上很多人高中毕业就辍学去做生意,陈燕自幼耳濡目染,也觉得上学没什么用处,还不如将来嫁个做生意的大老板。

  “就你?哪个老板要你,长得丑还颜控。”

  兄妹俩灯下学习,一边写题一边互相挖苦。

  原本以为这样甜蜜的时光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一场天灾从天而降。而对于陈凛而言,人生真正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第10章

  陈望知在替公司拉货回来的途中发生车祸,不仅车毁人亡,一车货物也被高速公路附近的村民一抢而空,公司接到警方通知,派人带马丽珠去把陈望知的尸体拉回来,马丽珠哭了一路,到家的时候,头和脸都肿了。

  白葭听说了这件事,放学回来,先到陈家转了一圈,看到陈家母女都在,唯独不见陈凛,找遍了房间内外,都没看到他,心里很着急。

  院子也找了一遍,才看到陈凛神qíng悲伤地坐在他家屋后的墙根下,回家放下书包,悄悄向他走过去,打开手里的小纸包,把纸包里的银丝苏拿给他吃。

  “不想吃。”陈凛只想就这么坐着,什么都不吃,什么都不想。白葭跪坐在他身边,陪他坐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哄着他把银丝苏吃了。

  “这些都是命,你不要太伤心了。”

  “不是命,是祸。”

  “我跟你一样的,我从小就没有爸爸,我妈也不喜欢我,我跟你一样的。”

  陈凛看着她那张清丽的小脸,一腔悲痛的qíng绪再也控制不住,靠在她肩头大哭起来。

  少年丧父,人生三大不幸之一,白葭知道此时说什么都不能抚平他失去至亲的哀痛,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陈凛把她像珍宝一样抱进怀里,她的身上都是淡雅的栀子花的香气,他贪婪地嗅着,抚慰心头的伤痛。

  家里设了灵堂,左邻右舍都送了花圈过来,马丽珠悲痛yù绝,躺在chuáng上哭晕过去好几回,陈凛和陈燕披麻戴孝跪在堂屋烧纸钱,始终不能接受父亲就这么去了,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啊,他去了,这个家可怎么办呢?

  公司领导派人来慰问,给了点补偿金,并且表示因货物被哄抢造成的经济损失公司自行承担,本来按照警方的现场勘查,是陈望知的全责,但既然人已经走了,他们也不想令孤儿寡母雪上加霜。

  陈凛一直是麻木的,几乎没怎么哭,继母悲痛过度,妹妹又还小,他不能不在这个时候担起家庭的重任,停灵的几天,前来吊唁的人都是他接待打点,几乎每天都忙到深夜才睡,好几次累得趴倒在chuáng上就不想起来。

  出殡那天,陈凛在一片白茫茫之中看到白葭,清丽的她,远远地看就像一朵亭亭玉立的白莲,冲她招招手,看着她跑过来,抱她进怀里,脸贴着她的脸,“白葭,我恐怕不能上大学了,明天就考试了,但我没心qíng去。”

  “我知道。”白葭明白他此时的心qíng,也想给他一点安慰,但是又不想看到他放弃,“你去试一试也行啊,考上大学你才能找个好一点工作,才能养你妈妈和妹妹,要是高中就辍学,你找不到好工作的。”

  “我考不上的,我现在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那好吧……明年总还有机会的。”白葭觉得他不应该放弃高考。

  陈凛没有说话,放开她走了。白葭看着他背影,有一种同病相怜的凄凉。冥冥中,她有一种感觉,这一天仿佛就是他们的一生的写照。

  在白葭的一再劝说下,陈凛还是去参加了高考,从考场出来,看到白葭孤单地站在学校门口等他。

  烈日炎炎,白葭却美如冰雪,过来过往的男生没有不多看她一眼的,陈凛的心却是麻木,回家的路上他一言不发。白葭知道他肯定是没考好,默默跟在他身后陪伴。

  考试结束后,极度疲乏的陈凛在家里睡了一天,白葭放学回来一直陪着他,看到她在灯下做功课,陈凛看了她很久。

  “白葭,你以后上了大学,读了博士,会不会瞧不起我?”陈凛忽然问。

  “不会的。”白葭回头说,“我知道是你什么样的人。一千个一万个人里,也没有一个你这样的人,谁都比不上你。”

  陈凛默然不语,半晌才轻声问:“我妈呢?能起chuáng了吗?小妹陪着她?”白葭点点头,“你一天没吃东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过来,你老不吃饭也不行。”

  “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

  白葭出去了,不一会儿端着一碗汤圆过来,陈凛闻到桂花清香,知道这是白葭专门为他做的,心生感动。

  “现在又不是吃桂花的季节,你哪来的钱买桂花?”

  “我偷的,我妈不知道。”

  “那怎么行,被她发现了会打你。”

  陈凛吃不下了,但见白葭微微笑着,猜到她是戏弄自己,这才安心吃汤圆。白葭很会照顾人,服侍他吃饱喝足后又拿热毛巾给他擦手擦脸,坐在chuáng边剥葡萄给他吃。

  “今年考不好,还有明年,你肯定能考上的。”白葭宽慰陈凛。

  “我不想上学了,想去学点手艺。”陈凛考虑了一天,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白葭。

  白葭愣了愣,不大理解他的意思,“gān嘛不上学啊,大学毕业出来找工作,不比你学那些挖掘机电焊工qiáng?”

  “我不是要学那些,是想学做生意,我爸有个表弟在杭州做生意,听说混得不错,我想去投靠他。”

  杭州经济发达,自然非兰溪这种小地方可比,白葭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我妈能gān,家里有她在,我什么都不用cao心,我想跟着表叔学几年,多赚点钱,不然妹妹上大学都没钱。”

  陈凛看着白葭,灯光下,她的侧影是那么美丽,美丽到让他自惭形秽。

  “那我呢?”白葭终于说。

  “你好好学习,好好照顾自己,将来等我混出点样子,能配得上你了,再回来娶你。”陈凛咧开嘴笑,他已经好多天没有笑了,都快忘了笑是什么样的一种表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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