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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后宫叫德妃_阿琐【完结】(280)

  “我累了。”觉禅氏缓缓起身坐到chuáng上去,大白天的放下了纱帐也不嫌热,香荷见她这样,以为是真的不舒服,问了要不要请太医,最后还是一个人退出来,到门前与其他姐妹叹气说,“等夏天一过,时间就更快,眼瞧着又是一年。”

  时间本是世上最公平的存在,可又因人而异,香荷这般觉得光yīn如梭,也会有人觉得度日如年,如今永和宫里的日子就很不好过,德妃除了宫女们喂食喂药还会动一动嘴皮子外,几乎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反应。布贵人天天来照顾她跟她说话,可谁都无法打动她,甚至连太医都让看了,只说德妃除了进食少身子虚弱一些,没有什么病症,这样痴痴呆呆,还是心病所致。

  皇帝来过几回,可每次走到寝殿外头就停下,常常一站就是小半个时辰,然后转身就走,仅仅会吩咐宫女太监,要好好照顾德妃。环chūn她们多希望皇帝能进去看看主子,可谁也不敢出口劝,光是看皇帝那样站着发呆,就晓得他心里比谁都纠结。

  眼瞧着五月将过,皇帝就要起驾去盛京,宫里上下已经准备好了,而似乎因六阿哥的事,皇帝此行一个后宫也不带,女人们也都死了心。至于随行护卫,本该是纳兰容若随扈,可他前几日就告病,曹寅接下了所有责任,今日来私宅找他,一是要问问行程中一些事如何安排才好,二者探病之余,要告诉他信已经送到了。

  可曹寅怎么也想不到,来到私宅时见到的兄弟,竟是已高烧昏睡不能言语,沈宛憔悴苍白,含泪说:“那日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夜里就发烧了,请了大夫来看,吃了几天的药也不见好。”

  曹寅揪心不已:“纳兰府可知道了?”

  沈宛别过脸,没有言语。

  “病得不轻,哪怕不告诉家里,也该来找我才是。”曹寅连连摇头,转身一面让手下再去找好的大夫,一面亲自去纳兰府禀告,明珠夫人听说后,都不敢惊动安胎的儿媳妇,亲自带人带车来接儿子回家。

  一进门瞧见容若病得不成样子,心疼得止不住眼泪,又见沈宛一脸消沉地站在边上,顿时怒火攻心,冲上来一巴掌挥打在她的脸上,小指上的护甲尖锐地划过她的面颊,长长一道血印子触目惊心。

  “贱人!别再让我看见你,别再靠近我儿子,不然我一定要你的命。”明珠夫人气竭,众人小心翼翼把容若抬了出去,明珠夫人更是qiáng行把孙子也带走,沈宛被几个婆子死死按在屋子里头,根本挣扎不得。

  一行人迅疾回家,再从宫里请了太医来瞧,可明珠夫人怎么都没想到,太医竟是对她摇头,“夫人要有准备,一切就看天命了。”

  听见家里动静跑来的少夫人进门就听见太医这句话,吓得顿时腿软跌倒下去,边上颜氏和丫头们苦劝,要少奶奶一定保重身体,明珠夫人也哭道:“容若一定能挺过来的,一定能挺过来。”

  五月二十九,皇帝离京还有两日,这日就huáng河河工之事与诸大臣商议,靳辅、明珠等人皆在,因诸事不少分歧,各种决策整整商讨了一天才渐渐明朗,散时已然日暮huáng昏,玄烨坐在案前闭目养神,李公公端了一碗茶进来,轻声道:“皇上,明珠府有消息传递进来,奴才听见几句,说是纳兰容若大人病得不轻,怕是不好了,明珠大人刚才走得很匆忙。”

  玄烨微微睁开眼睛,眼中的寒意让李公公看了不禁一颤,皇帝问:“他的病还没有好?”

  “回皇上,正是。刚才的人来得急,明珠大人走得也急,怕是真不好。”李公公不敢再直视皇帝的目光,垂首说,“明珠夫人之前也从宫里请了太医,奴才听说去了几位都无功而返,算算日子,也好几天了。”

  玄烨拿起面前的奏折,淡定地翻开一本,李公公见皇帝又心无旁骛地批阅奏章,便转身静悄悄预备离开,才走到门前,就听见皇帝在身后吩咐他:“他有什么事,随时来告诉朕。”

  此刻纳兰府里,明珠马不停蹄地赶回家,容若毕竟是他的长子,虽时常说儿子不好,在同僚面前冷脸相对,可容若的确也是他的骄傲,这一下突然就说病得不好了,身为父亲,终究难忍。

  家里女眷已哭得不成,明珠回来时,儿子躺在chuáng上奄奄一息,容若年少时没少挨父亲的责打,偶尔打重了也有过这样的qíng形,明珠觉得儿子不至于好不起来,立在chuáng边许久没有靠近,明珠夫人在边上缓过神,哭泣道:“老爷,儿子说有话要跟你讲。”

  明珠看了看她,才走近了几步,俯身看了看已病得没了原样的儿子,曾经的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而今不复存在。

  “容若。”他唤了一声。

  病榻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看到是父亲,唇边略过一缕笑容,gān涩沙哑的嗓子里冒出一声:“阿玛,您回来了。”

  “好好养病,会好起来的,难道你真的要做不孝之子,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明珠开口依旧忍不住责备儿子,可说这话时,已然双眼湿润。

  纳兰容若又是一笑,果然要这样与他说话的,才是父亲,皴裂发黑的双唇微微开合,很轻很轻的声音说着:“阿玛,你放下,放下吧。”

  明珠皱眉头,心里更是扑扑直跳,他怎么会想到,儿子竟然会发现不该发现的事,他怎么会料到,自己要杀太子的计划,竟然被儿子dòng悉。即便对妻子对惠妃娘娘,他也只是说要想办法让太子失去皇帝的信任,让太子自毁前途,除了几位心腹和相关的人,谁也不知道那天书房里发生了什么,而他的本意,不是杀六阿哥。

  “你说什么?”明珠惴惴,他还不确定儿子说的事指什么,若是六阿哥被毒杀的原因,他不怕儿子知道,却怕儿子知道了还会告诉别人,此刻他若不说清楚,就是他永远的隐忧。

  “阿玛,我算是个孝子吧,大概、大概要一命抵一命了。”容若唇边浮过笑意,却似在挖苦讽刺他的父亲,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到底还是说,“阿玛,你放下吧。”

  “混账!”明珠明白了,急了,更想要bī着儿子把话说清楚,可他这一怒吼,刺激了明珠夫人,夫人扑上来指责他,“老爷,你不如先bī死我吧,儿子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家眷也来劝明珠,他一时被带走,夫人伏在chuáng边泣不成声地安抚着他的儿子:“容若你好好的,额娘不再让他凶你。”

  容若很不在意父亲的震怒,该说的他说尽了,此刻无力地握起了母亲的手道:“额娘……别为难沈宛,放她走。”

  明珠夫人悲痛yù绝,可终究是点了点头。

  第二天,大雨足足下了一整日,午后就开始分不清白昼黑夜,连几时日落都不晓得,只是雨停后,天色再没有亮起来,而明天天亮,皇帝就要如期启程前往盛京,可宫里头却无半点热闹气息,寂静的紫禁城,玄烨走在宫道上的脚步声,仿佛都能传得很远很远。

  永和宫门前的小太监瞧见圣驾来,赶紧通报到里头,环chūn迎出来,不同于以往地对皇帝说:“皇上,娘娘在六阿哥的屋子,就坐着不动,也不肯走。”

  ☆、296你死了,朕怎么办?(三更到

  玄烨看向胤祚的屋子,那里有微弱的光亮,看不到里头的qíng形,却能想象出岚琪的模样,心头一沉,举步要朝那边走去,身后却有小太监疾步而来,李公公喝止后听了几句话,赶紧跟过来告诉皇帝:“皇上,纳兰大人没了。”

  玄烨眉头紧蹙,没想到纳兰容若真的会死,这么多年君臣qíng谊,虽然此时此刻他恨明珠入骨,每天看到明珠都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但他没想过要让纳兰容若抵命,可他竟然死了。

  “朕知道了。”皇帝稍稍呼吸后,便敛下心内的震惊,再如何痛惜人才,毕竟只是个臣子,怎及得上他失子之痛,怎及得上此刻岚琪的痛。

  环chūn一路引着皇帝往六阿哥的屋子来,路上轻声说:“皇上,娘娘今天说话了,说她要去六阿哥的屋子,但也只是这一句话。”

  玄烨颔首,径直进了门,屋内只有炕桌上点了一支蜡烛,摇曳昏暗的烛光下,岚琪侧坐在空dàngdàng的chuáng塌边,虽然陈设布置还是从前的模样,但六阿哥用过的家具器皿,早已经全部换成了新的,似乎为了顾及德妃的感受才布置成原样,但这间屋子里再没有孩子甜甜的气息,可就连玄烨走进门,都仿佛能听见儿子从前的撒娇,一声声“阿玛”,早已刻在他的心上。

  岚琪听见动静,稍稍转过身,这一举动让玄烨惊喜,要知道她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反应已经整整半个月,即便有人在耳边对着她喊话,她也可以完全听不见,玄烨看到她主动转过身,不由自主就上来说:“是朕来了。”

  岚琪点头,起身,朝玄烨福了福身子,整整半个月没有正常进食,每天靠环chūn绿珠喂药喂汤吊着的身子,瘦得让玄烨不敢多看几眼,那尖细的下巴,凹陷的双眼,即便被侍弄得gān净整齐,也难以掩盖形容面貌的剧变,昏暗的烛光下不能仔细看,这更让玄烨揪心。

  难以想象那个曾经还拿汉武帝李夫人的典故胡乱开玩笑的人,如今会毫不顾忌在自己的面前展露她的láng狈。

  “坐下吧。”玄烨伸手想拉一拉岚琪,可她却缩了回去,自己坐到原来的位置,目光亦不知看向什么地方。

  玄烨看着她,胸前似堵了什么,痛得他难以呼吸。屋子里静了好一阵,玄烨开口:“朕明天要去盛京。”但坐着的人只是点了点头。

  “你要不要一起去,朕带你去散散心,别的人都不跟去,朕就带你一个人去,岚……”

  “皇上。”久违地再听见岚琪的声音,玄烨恍如隔世,生怕她又不说下去,赶紧先问她,“要说什么?”

  岚琪神qíng冷漠,稍稍欠身道:“皇上一路顺风,早日归来。”

  玄烨才稍稍兴奋一些的神qíng骤然暗淡,屋子里又陷入无声的寂静,在听到玄烨的一声叹息后,他坐到了岚琪的身边。

  “皇祖母病了很久,太医说是心气郁结,苏麻喇嬷嬷说皇祖母是担心你,一天见不到你,一天就不能舒畅。皇祖母越来越虚弱,可她不让朕来bī你,甚至连一句劝说的话也不让说。”玄烨慢慢说尽心事,也不管岚琪听不听得进,“朕答应过你,你可以做任何事,只要有一天能缓过来。可朕害怕等你缓过来,皇祖母已经不在了,那时候朕痛苦,你更痛苦,悲剧只会不断地延续,何时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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