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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_舒仪/下午茶【完结】(21)

  “花了,花在生活费上,账单上有。”

  他再仔细看看眼前的账单,摇头:“你是傻呢还是城府真的深不见底?给你的,就是让你随心花的,你弄个账单来gān什么?”

  “那是你的钱,花完总得让你看个出处,你挣钱又不容易。”

  “哦。”他低下头不再说话,一页页翻着账单,好半天才重新开口,“明天给自己买几件衣服去。别总是那几件在我眼前晃,看得心烦。”

  “哼。”我抖抖自己的棉布睡衣,颇不服气。

  “起码把你身上这件儿童睡衣换了。”他瞟着我,“瞅见这一堆熊啊猫的,就没一点儿yù望了。”

  “流氓!只会想那事!”我使劲拨拉他的脑袋。

  虽然主妇生涯不易为,我还是努力做着。

  中国的chūn节很快到来,大部分中国商人象南飞的季鸟一样,都在准备回国团聚。

  老钱早早就收拾东西撤退,回北京探望老婆孩子去了。孙嘉遇被腿伤连累,无奈之下只能选择留在奥德萨过年。我因为马上就要参加俄文一级考试,没敢回去,也留下了。

  幸亏邱伟的妻子从国内飞过来看他,四个人凑在一起吃饭打牌,这个chūn节过的还不算太冷清。

  除夕夜给父母拜年兼报平安,只说换了个地方住,没敢提孙嘉遇一个字。他俩都是活得特别小心的那种传统知识分子,如果得知自己女儿跟个有走私嫌疑的男人混在一起,准会愁得天天晚上睡不着觉。

  不过我到底藏不住心事,颇为兴奋地提起妮娜,提到她的身份背景和现在对我的帮助。

  父母自然很高兴,叮嘱我好好学习,他们砸锅卖铁也会支持我的学业,煽得我两眼泪汪汪的,电话里几乎要哭出来。

  这些日子都是我一个人每周去妮娜那里消磨两个下午,她对我戒心渐消,便开始陆陆续续透漏一些以前的生活细节。

  看得出来,她平日一个人是很寂寞的,我和她处久了。不觉也暗生许多亲近之意。

  孙嘉遇一旦能出门活动,便让司机去黑市上买了很多新鲜蔬菜和水果,和我一起去看望妮娜。

  妮娜见到孙嘉遇时非常高兴,简直要把家底翻出来招待他,那态度完全象一个宠溺小孩的长辈。

  我练钢琴,他们两个就坐在壁炉前聊天。在妮娜面前,孙嘉遇完全收起那幅玩世不恭的轻浮样,神qíng极其专注。

  我有点走神,看他一眼,再看一眼,这时候的孙嘉遇极其陌生。仿佛只有在这间房子里,他才能完全放松。以至于我总有一种错觉,这张面孔某天吧嗒一下卷起,后面会即时露出一张陌生人的脸。

  妮娜很快发觉我的心不在焉,她以为我累了,让我休息会儿,洗了水果让我们吃。

  趁着她离开,我走过去蹲在孙嘉遇身边:“孙嘉遇同志,可以问个问题吗?”

  他看看我:“你又出什么幺蛾子?说!”

  “为什么你的同胞对你评价不高,妮娜和瓦列里娅却说你是好人?”

  他点起一支烟,眉宇间似乎有寂寥的神色一闪而过。

  我在微微惊讶之后,随即嘲笑自己神经过敏,他可知道寂寥是什么意思?

  然后他答非所问:“她们没有算计过我。”

  话很绕,我却听懂了其中的逻辑:因为她们没有算计过他,所以他也善待她们。

  我低下头,过一会儿问:“那我呢?”

  “你?”他捏住我脸蛋左右打量一阵,“心眼儿太多,我怕你。”

  我感觉被得罪,立刻撅起嘴,站起来回到钢琴旁。

  他一直记恨着那件事,在他受伤的时候,我因为瓦列里娅躲了他半个多月。

  孙嘉遇追过来按着我的肩膀:“生气了?”

  我咧咧嘴没说话。

  “又快考试了对吧?” 他扯起不相gān的话题。

  “嗯,还好,专业课五月初开始。”

  “那你好好用功吧,我明天开始恢复业务。”

  “啊?”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说,以后我白天不在家,你不用那么辛苦了。”

  我吃一惊:“这才不到两个月,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小心落下后遗症。”

  “行啦,我知道了。” 他做出不耐烦的模样。

  “你甭大意,我可是认真的。”

  他在我身边硬挤着坐下,扯扯我的马尾巴,“白饶两个月的享受,已经够本儿了。再赖在家里,你肯定要造反,我心里明白着呢。这年头,无怨无悔的人比大熊猫还稀罕。”。

  这样坦白,我反而不好意思,嗫嚅着说:“再休息一段日子吧。”

  他拍我的头顶:“不挣钱怎么养得起你?你们艺术系的学费,他妈的简直是天文数字。等我再做两年,就金盆洗手带你去奥地利。”

  我心头“扑”地一跳。他说过,这辈子不会结婚,那这算什么?承诺吗?

  “为什么去奥地利?”

  “因为我喜欢滑雪。哎,你会滑雪吗?”

  我摇摇头。

  “有机会我教你。” 他兴奋起来,“你想想,一骑绝尘,周围什么人都没有,只有风从你耳边呼呼刮过,那速度,那刺激!”

  我顺手抹过琴键,发出一片乱七八糟的声音。

  原来如此,真没劲!

  晚饭后和妮娜告别,她拥抱我,在我耳边轻轻说:“男人最怕的,是说我爱你三个字,给他时间。”

  我微笑,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可惜她并不了解真正的孙嘉遇。

  他那样的男人,不会为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或许只有那种蜘蛛jīng似的女人,才能完全降伏他。

  回城的路上,孙嘉遇接了个电话,他嗯嗯啊啊对付完,收起电话对我说:“妞儿,过来过来,给大爷笑一个。”

  “神经病。”我扭身躲开他。

  他笑了两声,一脸神秘:“你可记住自己说的话,回家以后甭后悔。”

  我很快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家里客厅的地板上,到处扔着包装纸盒和厚帆布,还没有清理gān净。二楼书房的正中,立着一台通体乌亮的钢琴。

  我把拳头抵在嘴唇上,压住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叫:“我的?”

  “对,你的,喜欢吧?”

  我放开他的手,跑过去掀开琴盖,轻轻抚摸着雪白的琴键,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

  他靠在门上看着我微笑:“你好好用功,就手儿也看看,奥地利有没有合适的学校。我跟妮娜商量过,等你上完预科,钢琴练得有点样儿了,就帮你录盘带子,推荐到学校去。”

  “真的?”

  他满脸无奈:“我这人再不好,说话算话总还是个优点吧?”

  我跳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左右开弓吧嗒吧嗒亲了七八下。

  “别别别,瞧这一脸口水!”他还使劲绷着,装模作样地皱紧眉头:“你先甭乐,我有条件的啊。”

  我依旧沉浸在兴奋中,随口道:“你说。”

  “以后不许再见那个小警察。”

  犹如一瓢凉水浇下来,我因为兴奋而发烫的脸颊顷刻冷却:“为什么?管着吗你?”

  “我管不着你谁能管你?”

  “谁也管不着!凭什么呀,我们俩就是普通朋友,你凭什么gān涉我的自由?”

  “不凭什么,我就得管你!”

  我气得跺脚:“你一男的,能不能好好说话?为什么总得给个理由吧?”

  “没理由,就是不许见他。你要是热qíng无处发泄,你们学校里那些个小男生随你挑随你造,就他不行。”

  孙嘉遇挺大一人,蛮不讲理的时候,也象小孩儿一样急赤白脸,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我摔上卧室的门,赌气一晚上没跟他说话。

  但是安德烈打电话来,我犹豫很久,还是跟他说:“安德烈,我不能和你出去了。”

  他不出声,过很久说一句:“是他不让你见我吧?

  “嗯,他不喜欢看到我跟其他男人jiāo往,他会不高兴。”我胡乱找着理由。

  安德烈似乎在冷笑:“真是这原因吗?不因为我是警察?犯罪科的警察?”

  我被他说中心事,颇有点儿不安,因为我也有同样的猜测。

  安德烈问:“他爱你吗?你又真正了解他多少?”

  我回答不出来。

  这是安德烈第一次对我说这种话,以前他绝口不提孙嘉遇的任何事。

  “玫,他配不上你,完全配不上你。你……多保重!”他微不可闻地叹息,轻轻挂上电话。

  一声细微的咔嗒,耳边随即传来嘟嘟声,我握着话筒失神半天。

  遗憾是有的,但我只能这么做。理解不了脚踏两只船的心理,那样踌躇徘徊,只说明一个问题,两个都不爱。

  第六章

  明天啊,我将坐在炉火边忘怀一切,而只把亲爱的人儿看个不停。我们将等待时钟滴嗒作响,从清晨到夜晚,等待午夜让嘈杂的人们散去,那时我们将不会分离。

  --------------------------------------------------------------------- 普希金 《冬天的道路》

  孙嘉遇的腿伤痊愈,已是三月中旬。北京的街头,此刻应该是新绿初绽,桃花灿烂,奥德萨却依然冰天雪地,但从黑海chuī过来的风,已柔和了许多。

  他在张罗人马去喀尔巴阡山,号称今冬最后一次滑雪。两个多月的禁足,几乎把他憋出毛病。

  我劝阻不住,有点生气,一边收拾行装一边嘟囔:“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

  他很有兴致地研究我:“你说,这女的是不是一有了主儿,都变得啰啰嗦嗦的?你才多大呀,怎么跟我妈一样?”

  “讨厌!”我扔下箱子开始罢工,“我不去了,您爱谁谁!”

  “诺瓦瓦利斯卡也不去?”他似早就号准我的脉,慢悠悠地发问。

  我象被捏住七寸,什么也不说了,老老实实重新开工。

  诺瓦瓦利斯卡是乌克兰著名的小城,距离我们要去的喀尔巴阡雪场,只有两百多公里,盛产民间音乐家,我慕名已久。为了这个小城的风qíng,还是值得跑一趟的。

  出发那天,一行十几辆豪华车,浩浩dàngdàng穿过市区,沿途的警察犯了迷糊,不知道来了什么重要人物, 纷纷举手敬礼,神qíng庄严而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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