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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莎翁致敬_陆观澜【完结】(29)

  我的直觉告诉我,子默有事瞒着我。我有些难过,他一向是什么都对我讲的。除了——除了,他的父亲。

  我开始留心子默的电话。

  终于有一天我们上晚自修,子默出去了一下,手机没有带,就放在桌上。

  不一会儿手机响了,我看了一下,还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我有些犹豫,但是最终我还是接了:“喂——”

  对方沉默了半天,没有人说话。

  我小心翼翼地,又“喂——”了一声。

  还是没有声音。

  我想起了什么,对着电话那头试探地说:“请问是找子默吗?他现在不在,你过一会儿再打过来吧。”电话那端终于有人说话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语气低缓地问:“喂,那么你是谁?”

  我想了一下:“我是子默的……同学。”

  那边显然是笑了一下,但是不一会儿,声音又变得低沉起来:“那么麻烦你告诉他,有位韩先生,”那边顿了一下,“想在他毕业前来看看他。”

  电话被挂断了,我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电话。

  不一会儿,子默就回来了。

  我看看他,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qíng,他递给我一杯鲜榨橙汁,又帮我cha上吸管。原来他刚才到校门口给我买饮料去了。

  我接过来,喝了几口,想起来告诉他:“子默。”

  “嗯?”他低头看书。

  我看着他,“刚刚我接到你的电话,一个男的,不认识……”

  他的脸色蓦地变了,变得好苍白好苍白。

  我有点骇住了,伸出手去触摸他的额头,“子默,你怎么了?”

  他定了定神,看着我,眼神十分陌生。

  半晌,他低低开口:“没什么。”

  又过了半天,他低头看书似是不经意地问:“那个电话……说了些什么?”

  我想了想:“没什么,他就说有个韩先生,想在你毕业前来看看你。”

  他继续低头看着书,一言不发。但是我知道,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当时的我对他,太了解了。

  子默有事qíng瞒着我。

  六月十八号,星期六,这个日子,我刻骨铭心。

  一大早子默给我打电话,声音里带着微微笑意,“汐汐,别再睡懒觉了,起来梳洗一下,二十分钟后,我在楼下等你,一会儿我们出去逛逛。下午,我陪你去逛街,再去看电影,好不好?”

  我有些意外,这些天来子默一直都有点怪怪的,难得有心qíng这么好的时候。我愉快地答应了。

  哼着不着调的歌儿,我在宿舍里噼里啪啦地刷牙洗脸,刚忙完手机响,我忙接起来。

  “汐汐。”一听就知道是老爸。

  奇怪,老爸向来很忙,工作xing质又有些特殊,我们全家都习惯了他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几乎从不给我打电话,今天敢qíng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老爸的声音很家常:“汐汐,最近功课忙吧?”

  “还好。”我敷衍地答,记挂着待会儿要到楼下的子默。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我暗自惭愧。

  老爸很敏感,“怎么,赶着要出去啊?”

  我吐吐舌头,警察就是明察秋毫,我有点不好意思,“嗯,同学……约我出去玩。”

  老爸沉默了一下,突然问:“听林涛说,你jiāo了个男朋友?”

  我心里把老哥千刀万剐又万剐千刀,神经病,gān吗跟老爸说这个?!

  上次寒假子默跟我回家,我俩在街上手牵手到处晃的时候,好死不死给哥哥和他的女朋友看见,当时那两人惊诧莫名的表qíng和瞪得像铜铃那么大的眼睛,真是令人绝倒。

  而且在我回去之后,那个还亏我从小到大叫了十九年哥哥的人,当着老妈的面,向我盘问了子默的生辰八字、祖宗八代之后,居然摸摸下巴,表qíng困惑地说了一句:我就奇怪了,既然人家功课那么出类拔萃,看上去那么稳重斯文,长得又那么一表人才,怎么会看上你这颗gān瘪酸菜?

  若不是老妈挡着,当时我手上削苹果的水果刀差点就要飞了过去,替我们林家的列祖列宗除掉这个大大的不肖子。

  当时受气氛感染,老妈也很感兴趣,一迭声地让我把子默带回去给她看看。

  老爸老不在家,她大概也很寂寞。再加上或许就像老哥说的,有人肯要我这颗酸菜,家里人偷笑都来不及了。更何况子默又被老哥渲染得像潘安在世、宋玉重生,老妈的好奇心简直比棉花糖还膨胀。

  只是当时,我觉得时候未到。

  我想等子默毕业后,找个机会,暑假带他回去拜见爸妈。

  现在,心慈手软的报应来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嗯。”

  老爸的声音又传过来,听不出什么qíng绪,“跟他出去?”

  哎呀,老爸真是的,gān吗刨根问底,难道不知道纯纯少女心很容易害羞的吗

  “嗯。”

  老爸又问:“去哪里?”

  我实在是太太太窘了,吞吞吐吐地说:“上午我们随便逛逛,下午我们去看电影。”

  老爸似是想了想:“他是不是叫秦、子、默”很确定的样子。

  我有些微诧异,哥哥跟他说的?老爸一向对这些琐事都不上心的呀。不过,我没有在意,“嗯。”心里有些甜蜜。

  “这样吧。”老爸缓缓开口了,“汐汐,我今天来N市出差,下午有空,我要见见你那个秦子默。”

  我大惊,不会吧。多么恐怖,我老爸一板一眼的,再加上子默最近状态不佳,不把他给吓个半死才怪。

  我直觉要拒绝:“爸——”

  老爸在那边开口了:“汐汐,论理呢,他应该先去我们家拜访我们。这次我来,就当先过过目,你不用跟他说,我在远处看看他就行。”

  我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老爸想了想,又开口了:“汐汐,就别去电影院了。我时间紧,出差的地方离动物园近,这样吧,下午三点,在动物园的孔雀馆,我到时候在那儿看看那个秦子默。”他似是微笑了一下,“给我的女儿把把关,好不好?”

  我心中一阵暖暖的,老爸毕竟还是关心自己女儿的。

  于是,我很愉快地说:“好啊。我们准到。”

  老爸最后叮嘱我:“汐汐,不要告诉那个秦子默。我是长辈,这样有失身份。”说完,挂断了。

  我失笑,多么古板的老爸。

  不过,还是不要告诉子默好了。

  于是我向子默qiáng烈要求,下午不去电影院,改去动物园。

  他有些诧异,表qíng又有些古怪地说:“汐汐,不是已经说好去看电影了吗,gān吗非要去动物园?”

  我略带心虚地赔着笑:“我喜欢嘛,子默,我好久没去过动物园了。”我粘在他身上,双手摇晃着他,“子默,陪我去,陪我去,陪我去嘛……”

  他被我缠得没法,胸口微微起伏着,但是他不说话。

  过了半天,他还是站在那儿,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我不肯放弃,继续粘在他身上,做着各种鬼脸,企图说服他。

  他不理我,转过脸去,任我摇晃着就是不肯开口答应我。

  自从跟我在一起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执拗——异常执拗。

  我也有点不高兴了,于是我微带赌气地拔腿就要走,“你不陪我去,我自己去――”

  他一把紧紧搂过我,我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我看到他不断起伏的胸膛。

  我戳戳他的胸口,仍然有些赌气地抬头瞪向他。

  他也瞪着我,片刻之后他垂下眼,叹了口气,还是妥协了,“好好好,陪你去,陪你去。”

  脸上不是没有挣扎,还有浓浓的犹豫。

  只是当时沉浸在幸福和忐忑中的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后来无数次铭心刻骨的午夜梦回里,我才慢慢发觉――

  如果当时,我能再细心一点。

  如果当时,我不是那么任xing。

  如果……

  那么后来所有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或至少,不会选择以那样残酷的方式,来就此完全颠覆我们的生活?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于是下午三点,我们准时到了动物园的孔雀馆。

  孔雀馆里冷冷清清的,几乎没有游客。奇怪大家都不是喜欢看孔雀开屏吗?为何空余那些神气活现的孔雀走来走去。

  我伸伸头,东张西望了一下,老爸没出现。

  子默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他的脸色凝重,紧盯着远方某一处。

  我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不就一个大叔嘛,穿得奇奇怪怪的,都已经是夏天了,还带着帽子、戴着眼镜,浑身上下捂得那么严实,也不怕中暑。

  子默的眼神很奇怪,他就那么死死地盯着那个人。

  我感觉有点不对。

  而那个人也在远处,直直地直直地看着我们。

  那是一种带着炽热、哀伤、歉疚,还有淡淡喜悦的复杂眼神。

  突然他朝我们轻轻点了点头,就转身准备朝孔雀馆的大门方向走去。

  突然就在那一刹那间,一大帮人拥了进来,而孔雀馆的门,被紧紧关上了。

  那些人直奔那个怪大叔而去。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么一大帮人越过我们,飞快地向那个人奔过去。

  那个人察觉了,想跑,但是四面都是人。

  他束手就擒。

  我呆呆地看着这宛如警匪片中的一切,我呆呆地看着那帮人的头儿。我望了望子默,他的脸色煞白煞白的,仿佛被抽gān了全身的血一般。

  我看着那帮人,下意识吐出一句话:“爸爸、李叔叔、王叔叔,你们怎么来了?”

  我认出来,那群人中,除了领头的我老爸之外,还有他的两个同事。

  其他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子默极度惊骇地看着我,仿佛我是头怪物一般。

  老爸他们给那个人戴上手铐,一群人簇拥着走过来。

  我们还是呆呆地站着。

  走到我们面前,李叔叔看看我,微笑,“汐汐,这次多亏了你,才能抓住他。”

  我的心,仿佛堕入万丈深渊。

  多亏了我?多亏了我?

  他到底,在说什么?!

  那个戴着手铐的人,走到我们面前,深深看了我一眼,问了一句:“你就是那个帮子默接电话的女孩子?”是那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的声音,是那个电话里的低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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