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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莎翁致敬_陆观澜【完结】(6)

  我无奈,跟在唐少麟后面,硬着头皮走过去,朝他们笑笑,“夏大哥,唐大哥,呃,秦大哥好。”

  讲到后面,明显音调降低,不但有点不甘不愿,还有些吞吞吐吐。

  在他手上,一天连吃两次瘪,你说我心里能舒服吗?

  唐少麒彷若未察,大大方方地说:“子默,这是我弟弟,你还没见过吧;这是他的同学,林汐,少麟口中的才女。”他再一次,坏坏地冲我笑笑,我汗颜,额头顿时出现一滴冷汗。

  冰山男只是惜言如金地点了点头,而且仿佛第一次见我般,眼神似乎有些锐利地径直在我和狮子的脸上来回反复探寻着什么,还盯了我好几眼。

  “林汐要回去,我送她。”狮子在兄长们面前依然一副酷酷的模样。

  夏言对着唐少麟挤挤眼,有些暧昧地问:“是同学还是小女朋友啊?”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我失色,这个桃花男,能不能想点别的啊?我还是纯纯少女嘞。刚忍不住想出言反驳,狮子的哥哥自动跳出来解围,只见他先是笑着朝夏言摇摇头,然后,对着唐少麟说:“好了好了,少麟,送你同学先回去吧。”接着,他又转向我,出言仿佛安抚我一般,“少麟是脾气坏了些,但相处长了你会发现,他人很好。”

  怎么我有一种被郑重托孤的感觉?!

  “唐、少、麒……”旁边有磨牙的声音,我偷眼看去,狮子脸上似乎浮现出了一层红晕,咦,我没看错吧,刚想擦擦眼看仔细点,就听到有点生硬的一声:“走了。”

  狮子径直一人大踏步向前走。

  我忙对众人赔个笑脸:“那我们先走了,再见。”

  然后,匆忙地追了上去。真是的,没事走那么快gān吗,等我一下会死啊!

  在我的身后,依稀传来数道笑声。

  那天,一直到把我送回家,狮子都一声不吭,把我放下他那辆拉风得要死、也把我吓得要死的机车后,他一言不发径自yīn沉着脸呼啸而去。

  看着他飞驰而去的背影,我摇摇头,真是个奇怪的动物。

  青chūn期的男孩,别扭得很!

  高二开始了,繁重的学习压得我和沙沙喘不过气来。一心一意想考上G大的沙沙也拼上小命了,唉,暗恋的力量真是伟大。我更是被父母整天碎碎念叨得心烦,要和沙沙一样考上著名的G大,我不死也得掉层皮。

  闲来无事,我还是会时不时从沙沙口中得知一些有关夏言和秦子默的消息:譬如,他们又参加了什么校际辩论赛了,拿了什么什么名次了;又譬如,据说那个多才多艺的冰山男于某年某月某日在系里开书画展了,沙沙通常也会骄傲得不行;再譬如,冰山男什么什么时候又到夏言家来玩了,等等等等。

  说起来也怪,曾经有一次,当我和沙沙下了公共汽车,挥挥手互相道别各自回家的时候,我走了一段路,不经意间向后一瞥,突然看到斜后方拐角处有一个人影,真的真的很像那个冰山男秦子默。但是,当我有些疑疑惑惑地再次转过头去的时候,那个人影已经杳无踪影,我不死心地再仔细看看,还是没有。

  我想了又想,终于确信,一定是沙沙最近在我面前念叨他念叨得太多,以至于我杯弓蛇影地提前得了老花。为防止杜沙沙同学没完没了地追着我问,我谨慎且知趣地从未提起。

  总而言之,只是过了一小段时间之后,在学习的层层重压下,和那个冰山男之间的小小恩怨,已经被我远远地抛到了脑后,或许我们以后已经无缘再见了吧,不过,这样也好。

  相看两厌,还不如不见。

  狮子已经好久没来学校上课了,据说是北京参加全国奥林匹克物理选拔赛去了,亏他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真是没有天理。

  没过多久,我们就要分文理科了。学文还是学理,这是一个问题,大大的问题。

  课堂中的我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中的钢笔,叹了口气。孟老夫子,我们的语文老师已经利用早自修时间对我连续轰炸了三天了,希望我选文科,认为我有天赋。天赋?天晓得是谁赋!老爸老妈也在bī我选择,他们认为展阳高中的文科是弱项,保险系数不大,而我理科虽不突出,但胜在较为平均,考大学嘛,还是要求稳。就连班主任也这么规劝我,她认为理科相对保险。我自己咧,是喜欢文学,但又自觉没有足够的天才和想象力。文科于我而言,有点像水中月——美好但不实际,但是,当把理科与功利的升学联系起来,我又心有不甘。

  讲台上的物理老师滔滔不绝地讲着红表棒黑表棒什么的,稍有不慎走口讲成“红宝宝”“黑宝宝”,我不禁微笑,呵呵,老师的口误永远是学生的福利。

  下了课,看其他同学在打打闹闹说说笑笑,我就是提不起兴趣,明天就要jiāo表了,我选什么?

  “哎,选什么?”班长,一个胖乎乎的男生凑过来。

  “与你何gān?”我白他一眼,这个胖男生,同窗都快五年了,爱打听的老毛病总是不见改。

  “嘿嘿嘿……”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撇开这个小毛病,他其实还是一个很憨厚的老实男。

  “你咧?”其实我也有几分好奇。

  老实男爸妈是上海下放知青,政策允许子女回城,他以后应该会努力去考上海的学校吧。

  果然,他推推眼镜,“我听爸妈的,选理科,以后好考jiāo大啊。”

  真是孝顺的孩子啊,我有些嫉妒,又有些羡慕地看着他单纯的脸。至少,他有自己明确的目标。

  放了学,沙沙去参加校际歌唱比赛,她在文体活动方面永远是展阳高中的骄傲。我背着书包,一个人恹恹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过一家书店,不顾班主任跳脚般“分秒必争”的喝令,我压下罪恶感决定进去逛上一圈。等到我出来时,不知何时,天已降下瓢泼大雨,我无比凄凉地在书店门口傻站着。

  眼看一时半会儿天公是不会止泪的了,我极其郁闷,正想踱进去不顾老板脸色继续蹭书看。一声尖利的刹车声响起,一辆轿车停在我面前,我瞪大眼,看着车窗缓缓摇下,露出唐狮子不太好看的脸,“上车。”

  我茫然,是在跟我说话吗?

  “上车!”狮子头顶似乎开始冒火。

  我如梦初醒,战战兢兢地上了车。

  车里很温暖,但某人脸色犹如冰块,而且还是万年寒冰。

  “你白痴啊,出门不会看看天气预报!要不是我刚好路过,你还要等雨停等到什么时候啊!”狮子咆哮。

  我愣了愣,也不禁怒火冲天:“我爱淋雨,关你什么事?我跟你很熟吗,唐、少、麟、同、学?”我一字一顿。

  “呃……”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坐不住了,回头看了我一眼,冲我友善地笑笑。我这才意识到车里还有第三个人,完了,我原本就不太光辉的形象,这下一定是down到谷底了。

  开车的大叔看上去十分和蔼,“你就是林汐吧,我是少麟的姑丈,你好啊。”

  “叔叔好。”我只好垂头丧气地说。

  大叔好言好语地向我解释:“少麟特意拐到学校去看了一看呢,果然你走这条路……”

  “姑丈!”狮子截住他的话。

  我眨了眨眼,继续茫然。

  “少麟今天刚参加完比赛回来啊。”大叔很开心地笑,“他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到学校了,所以先回去看看。”

  “哦,”应该只是巧遇吧,“那你比赛怎样啊?”我努力表现同学爱。

  只可惜,换来的是极为不屑的一声冷哼。

  大叔好心解围:“应该不错吧。少麟一向是天才哦。”

  有这样善解人意又会打圆场的亲戚真好,可惜俺家人丁不旺。就在我胡思乱想间,不知不觉车停了。

  “下车。”狮子依旧言简意赅。

  我看了看,不是我家,“我家还没到啊。”

  他忍耐地站在雨里,挑了挑眉,“我问你,这次模拟考你考了几名?”

  这人没事怎么就喜欢戳别人的痛脚,我心虚地看看他,“gān……gān……gān什么?”

  “不gān什么。”他两手抱在胸前,“白痴啊你,不懂你就不会问人啊!从今天起,我——是你的家教,帮你复习功课!”

  “什……什……什么?”我大叫,赖着不肯下车,我还想活得时间长点咧。

  “你没得选择,下车!”他大力开门,死命把我拽了出来。

  他拽我进的是一家茶吧。

  这会儿,有两杯香气馥郁的茶放在我们面前,但我没心qíng品茶,而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仇人,企图用眼光直接砍死他。

  狮子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你不是要考大名鼎鼎的G大吗,就凭你现在的成绩?”

  我怒目以对,你是永远别指望一个天才懂得尊重人的。

  “选理科吧。”虽然寥寥数言,但他的语气毋庸置疑。

  我大力拍桌子,“唐少麟,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今天又不是愚人节,你要玩什么把戏就明说好了。”我瞪着他,“就因为在天台我得罪过你一次,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选什么科是我的自由,要你管我!”

  说到后来,我眼一红,止不住有些呜咽,“我爸妈bī我,老夫子bī我,班主任bī我,你也……你们就不能让我自己一个人好好想清楚……”

  他似有些怜悯地看着我,就一直那么看着,然后,冷哼一声:“果然够笨!你向自己负责就够了,管其他人gān吗!我问你,你想清楚没有,你有足够的天赋、理想和热忱去学文科吗?你敢说,你愿意把你的爱好当成今后的一项职业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咦,这头狮子说的怎么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或许,潜意识里,我只是抗拒被人安排的滋味。

  我还是读了理科。我还是每天在和数理化作斗争,我还是每到周末就乖乖地到那座茶吧去听唐狮子讲小灶,尽管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面对我冷嘲热讽、跳脚发狂,气起来恨不得一把将我扔到窗外,让我从此消失在这个地球上;一面仍然很尽心尽力地不厌其烦地为我辅导,时不时还抛出一两份葵花宝典。

  不久我就知道了,原来那座茶吧是唐狮子的姑妈开的,原木色的装修、典雅的布置和悠扬的音乐,宛如人间天堂,当然还有一个身处地狱中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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