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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儿媚_米兰lady【完结】(51)

  “其实,驸马必定也是很爱公主的罢。”庞荻说。能让公主如此深爱,除了自身魅力非凡外,驸马对公主柔qíng相待也肯定是一大原因。

  公主点头道:“他对我是不错,总有那么多有趣的点子逗我开心。前两年我们过得非常愉快,我甚至觉得,是在认识他之后我才懂得了幸福二字的真正含义。可是……”她迟疑起来,黯然道:“有一天,他问我:我找个妹妹来陪你好不好?”

  妹妹。庞荻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所谓的妹妹代表着公主悲剧的开始。

  “我能说什么呢?我怎能像一般泼妇那样大喊大叫着反对呢?”公主苦笑:“父皇母后太皇太后jīng心教育我多年,希望我成为一个集所有美德于一身的完美公主,妒忌这种犯‘七出’大忌的事怎能与我有关?于是,我对他说:很好,这样家里也不会冷清了。第二天,他就带了一个歌jì回来,告诉我说:她叫晓芜,就是那个妹妹。”

  虽然此事与己无关,但听到这里庞荻的心竟也似被这话蜇了一下般,有清晰的刺痛感。同是女人,她完全可以理解公主当时的感受,但是她绝对不欣赏公主逆来顺受的态度。“公主,”她说:“如果你当初不答应驸马把晓芜娶进门,或许事qíng就不会是这样了。”

  “不,你不明白的。”公主幽然而叹:“他的爱不可能专注于某一点上。就拿兴趣来说,他既喜欢作画又喜欢填词,热爱蹴鞠却又不会影响到他打猎的兴致。他对任何美好的事物都充满了兴趣和好感,对女人也是如此,在美丽的女子面前,他总是表现得积极健谈。”

  说着和善地微笑着看了庞荻一眼。庞荻立时想起那天在宫中初遇他们,驸马与她聊天时好像的确有点过于热qíng。有点难为qíng,但细看公主却发现她无不悦之意,似乎并不介意,想来应该是见惯不怪了。

  “因此,当知道他有了别的女人时,我只觉难过而不感意外。”公主说:“我劝自己道,或许这也是名士风流的一部分罢。何况,现在达官贵人,又有几个不纳妾呢?”

  庞荻不知如何应对,只好沉默不语。

  公主忽然想起一事,微笑道:“我听颢说,你们在杭州见苏子瞻时曾在西湖游舸上听曲观景罢?那天苏子瞻见唱曲的那名叫朝云的歌姬年幼便让鸨母善待她,不要让她经常出来陪客。后来朝云对子瞻十分感激仰慕,与他时有诗词应答来往。去年子瞻移知密州时,朝云一路哭着求子瞻带她同去,子瞻反复向她解释说自己前途黯淡,又家境清寒,她跟着去必会受苦。但朝云始终坚持,誓死相随,最后子瞻终于同意,带她一起去密州了。此事在杭州已传为美谈。”

  庞荻颔首道:“这朝云是倾心仰慕苏子瞻人品才华,所以不求富贵、不顾名份也要誓死相随。她的品格xingqíng想来也是极好的,与苏夫人必定也能和睦相处。”话就此打住,却不禁忆起那驸马与公主一同外出时就会号称心痛的晓芜,觉得此女人品很是可疑,必会给公主许多气受。

  公主自然能听出此言外之意,笑意隐去,轻颦浅愁之态重又呈出。

  此时却听厅外有人朗声问道:“姐姐最近可好?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一边说着一边不疾不缓地走了进来。

  丰神隽秀,气度从容,岐王赵颢。

  晓芜

  颢入到厅中才看见庞荻,两人又是同感意外,但随后立即便微笑起来,像是多年故友重逢,彼此都很愉快。

  庞荻起身向他盈盈一福,他依然郑重还礼。

  庞荻知道,其实他贵为王爷,只须点头示意即可,他却每次都很认真地还礼,完全是把她视作是与他同等身份的人了。

  公主笑着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回答说:“刚到。先来看看姐姐。”

  “风尘仆仆地就来了,何必这么急?”公主说着,转头向庞荻解释道:“官家前些日子派颢去西京公gān,今日才回来。”

  颢微笑道:“因我在西京无意中寻到一个值得一赏的玩意,觉得最适合姐姐收藏,所以赶来送给姐姐。”随即从袖中取出一锦盒递给公主。

  公主打开锦盒一看,见中有一块玉印,为纯白玉所制,上有凫钮,琢制得jīng细非常,凫钮上有鲜明的血红色斑块。横断面长宽不足一寸,上镌篆体“婕妤妾赵”四字。玉印通体光泽温润,握在手中只觉如一块凝脂一般。

  公主爱不释手,也让庞荻同看,再问颢道:“这是哪朝的古物?”

  颢却不答,依然浅浅微笑着说:“王少夫人学识渊博,又最懂品赏风雅之物,姐姐不如问她罢。”

  庞荻忙推却道:“殿下说笑了。我哪里懂得这些。”

  而公主已把印递到她手中,温言对她说:“你帮我猜猜。”

  庞荻无奈,接过印来,又抬头看了颢一眼,只见他含笑看她,并颔首以示鼓励,便也就低目去细看这枚玉印。

  她对古董的确不太有研究,但观察之下觉得此印从细处可见久古之意,应不是本朝手工,“婕妤妾赵”几字说明此印属于一位姓赵的婕妤,而岐王表现得如此惊喜,想来这位赵婕妤应该不是默默无名之辈……

  想想后她对颢说:“姑且一猜,如果我说错了殿下不要见怪。此印应是西汉后妃之物,殿下既然这般珍视,必定大有来头……莫非是赵飞燕姐妹或钩弋夫人遗物?”

  颢笑对公主道:“我没说错罢?她是一定能看出的。”随后又对庞荻说:“我是自西京一位酷爱收藏古董的雅士那里见到此印,他说是赵飞燕旧物,是他家世代相传的至宝。我费尽心思才说动他把此印转让给我。是否真属赵飞燕倒也不能肯定,不过确是西汉之物,这点我倒能鉴别出。”

  庞荻接着道:“西汉有史可查的赵姓婕妤有三位:汉成帝后妃赵飞燕、赵合德姐妹和汉武帝妃钩弋夫人。赵飞燕、赵合德先后做过婕妤,但飞燕后来封后,而合德也晋升为昭仪,只有钩弋夫人以婕妤身份而终,如今想来,此印属钩弋夫人的可能xing要大些。”

  颢表示同意:“我也是这样想。但赵飞燕艳名更盛,所以世人宁愿相信此印属她。其实也不必深究到底是谁的,这几位赵婕妤都是有倾国之姿的绝代佳人,无论由谁传下来都大有意义。姐姐一向喜爱收集古代美人首饰玩物,所以我一见之下便决定买来送给姐姐。”

  公主微笑道:“难得你如此有心,我收下了。谢谢你,颢。”把玉印小心地放回锦盒,搁在一旁几上,再问颢道:“你在西京有何有趣的见闻么?说来听听。”

  颢点头说:“我在西京遇见了许多朝中故人……”正说着,不料此时却自后院传来一阵女子歌声,而且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那女子正朝这边走来,渐行渐近。

  唱的是一阕《人月圆》:“小桃枝上chūn来早,初试薄罗衣。年年此夜,华灯盛照,人月圆时。

  禁街箫鼓,寒轻夜永,纤手同携。更阑人静。千门笑语,声在帘帏……”声音柔媚,又刻意带着一丝慵懒娇痴之意。

  颢一蹙眉,便止住不说。而那女子已经移步自外面走了进来。

  似乎chūn睡甫醒,钗横髻乱,烟视媚行,一边走一边以手揉着胸口,做出一番西施捧心的姿态。

  她走进来后,左右一顾盼,便开口笑道:“原来公主有客呀。”然后袅袅娜娜地走到颢面前,手敛腰侧,轻轻屈膝柔声道:“岐王殿下万福。”

  好一个狐媚的女子。庞荻立即意识到了她的身份。

  颢只略一颔首,并不多理她。

  公主淡淡对她说:“晓芜,这位是王相公家的少夫人。”

  那晓芜看看庞荻,竟只笑笑点头,也不行礼,仍旧回头问公主道:“公主,我刚才唱的《人月圆》好不好听?是昨晚晋卿给我填的词。”

  颢与庞荻闻言均诧异而大为不快:她身为妾室对主母非但态度不恭敬,甚至还出言公然挑衅刺激。当着客人都敢这样,想来一向是猖狂惯了的。

  公主却似毫不生气,回答说:“不错,他填得好,你也唱得好。”

  晓芜“格格”地笑了两声,眼神慢慢转着,悠悠地飘到了公主身边的锦盒上。好奇地拿起打开,拈起玉印细看之下惊喜地叫道:“昨天晋卿说要送我一块玉,是不是就是这个?是晋卿请公主先带回来的罢?”

  见公主默然,颢便在一旁告诉她:“你误会了,这不是姐夫送你的东西,是我从西京带来给姐姐的。”

  “哦。”晓芜大失所望,把盒子猛然关上,然后“啪”地随意扔回几上。

  颢微有怒色,正yù开口说话公主却摇首止住了他,然后对晓芜说:“你既喜欢就拿去罢。”

  晓芜一喜,忙说:“如此多谢公主了。”又伸手拿起锦盒。

  “不可!”颢却出言制止道:“这是我为姐姐jīng心挑选的礼物,你不能拿走。”

  晓芜斜斜地瞟他一眼,道:“区区一块玉印而已,很值钱么?竟让岐王殿下如此介意?”

  颢冷冷道:“不错,我是很介意。”

  “呵呵,”晓芜冷笑着说:“世人都称岐王温良和善、与世无争,不想今日却会与我一小女子争一个微不足道的玩物。”

  “如果是为我自己,我绝对不屑于与你争。”颢告诉她,语调平静,听起来却有不怒自威的感觉:“但是,为了我姐姐我一定要争到底。这块玉是我送给她的,请你不要碰。”

  晓芜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拿起的盒子也不知是否该放回去。

  “颢,这玉印你已经送给我了对不对?”公主此刻忽然问道。

  见颢点头,她继续说:“那么,它已经属于我了便应该由我处置。晓芜,我把它赏给你了。”

  晓芜一笑,说:“谢谢公主赏赐。晓芜回房了。”再得意地狠视颢一下,才心满意足地携印离去。

  “姐姐,你为何如此纵容她?”颢叹道。现在倒没有恼怒之意,只为公主觉得悲哀。

  “我们犯不着跟她计较。不过是玩物而已,我们又不缺这些,就赏给她罢,免得晋卿回来她向他诉苦,弄得jī犬不宁。”公主淡然答道。

  “可是我不希望我特意给姐姐选择的礼物落入那样的女人之手。”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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