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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天香:北宋女官香药帝国_米兰Lady(57)

  这次赵佶命梅玉儿先展示香品。梅玉儿备好工具,从容压香灰、填香篆、压香粉,随后果断起篆,篆纹清晰无散粉。圆形篆纹稍大,直径约五寸,分四格,按chūn夏秋冬为序,每格中篆纹呈现的是一当季花卉,分别为杏花、蔷薇、木犀和梅花,线条繁复曲折,描绘花叶颇细致。

  梅玉儿先捧香炉,走到各位尊者席位前,逐一请他们看篆纹。众人皆颔首称赞。

  梅玉儿随后回到庭中,点燃篆香,并以轻罗扇徐徐扇动香烟,使之飘散开来。少顷,赵佶闻到香味,道:“有些像杏花香韵。”

  梅玉儿欠身道:“每格篆纹香韵与花纹一致,如今炷的正是杏花香。”

  赵佶颇有兴致地问:“杏花香味淡,合香不好拟,你是如何合成的?”

  梅玉儿道:“主料是附子、沉香、紫檀香、栈香、降真香、甲香、薰6香、笃耨香、塌**,辅以丁香、木香,调少许麝香和梅花脑,再加一点杏仁末。”

  赵佶又问:“加杏仁末可助增杏花香?”

  梅玉儿答道:“对增香有些作用,但更重要的是,加杏仁末之后不易掠起香尘,且容易脱制成形,凡篆香都可以用。”

  太后听后微笑道:“这点倒是有新意。”

  郑滢旋即道:“她制这香篆时我见过几次,配料上真是花了不少心思。不止篆纹形美,香韵如花,每一格焚尽的时间还恰好是一个时辰。又要香韵拟花,又要时长不差,她不知调试过多少次才能达到如今的成效。”

  太后愈发赞叹,赵佶亦含笑道好,又让梅玉儿暂且熄了杏花香,再点木犀香。梅玉儿遵命点燃,这次香烟飘来,带着的果然是香甜的桂花香味。

  赵佶称赞道:“这香味很纯。一般人合的木犀香不是淡了就是香韵太杂,不似桂花真味。”

  梅玉儿道:“此香是用剪刀剪取含蕊而开,或开了三四分的桂花,晒gān了磨成粉,加檀香、赤苍脑末、金颜香和麝香合成。桂花之外诸香比例要合适,不能喧宾夺主。桂花不能用手摘,沾了人气香味就淡了。”

  赵佶笑道:“是这个理,但也只有香道高人才会留意到。”

  随后众人相继又品了品蔷薇香和梅花香,也都jiāo口称赞。

  最后赵佶问梅玉儿此香可有名字,梅玉儿早有准备,回答说:“名为四季锦绣香。”

  赵佶点头,让梅玉儿撤下香品,再命蕙罗展示其篆香。

  蕙罗先捧了一个影青瓷水盂置于庭中香几上,水盂中一汪清水,养着一尾小小的锦鲤。

  然后蕙罗取出其余工具,先把备好的蜂蜡薄片裁成直径不足两寸的小巧圆形,于上面理灰成形,再取香篆如常打篆,篆纹倒无特殊之处,就是一朵小小的莲花,直径寸余,小巧玲珑。

  打篆之后蕙罗手势轻缓地取蜡片,小心翼翼地托着,放置于水盂水面之上。这环节她练过很多次,故蜡片托着篆香平稳漂浮,无一滴水洒落浸润于香灰或香粉上。

  蕙罗点燃篆香,再朝赵佶及各女眷行礼,邀请他们离席观看。

  赵佶率先过来,但见篆香漂浮如睡莲叶,水盂影青,蜂蜡呈半透明的huáng色,香灰细白,篆纹分明,一缕洁白香烟袅袅浮升,于半空回旋绕转,烟丝不散,微微波光下红色锦鲤悠然游戏,于篆香yīn影和映入水中的月影之间穿梭,景象如画。香韵清幽,随风而至,若有若无,赵佶心弦如被轻拨,忍不住一声低叹,但觉此间之清闲宁和大有禅意。

  众人相继过来,观看之后大多都赞叹,称此浮香果然大有新意,唯太后沉默不语。

  赵佶注意到香烟,遂细问蕙罗配方,蕙罗一一答来,赵佶笑道:“这烟倒有几分像龙涎香烟缕的形状,想必也是可以写字的罢?”

  蕙罗称是,用香箸点了点蜂蜜玄参末,然后引动香烟,在空中写了四个字:天水盈月。

  这烟缕形成的字在空中久久不散,众人惊讶不已,抚掌称奇。

  赵佶问蕙罗:“为何写这几个字?”

  蕙罗欠身道:“这是此香的名字。”

  赵佶笑道:“此香承天接水,与满月相映,天水又是我赵氏郡望,这名字取得妙。”

  旋即挥袖驱散空中字,自己取了香箸又牵烟缕在空中重写一遍,行笔圆转流利,笔势飞动如蛟龙,观者连声叫好,一gān宦者更是望着“天水盈月”四字伏拜,山呼万岁。

  刘清菁薄露笑意,对赵佶道:“官家,今日较艺,胜负已分罢?”

  赵佶笑而不答,但举香箸,在空中再书几字:以内人沈氏为典饰。

  (待续)

  67夜会

  翌日太后召郑滢入其寝阁,与之密谈道:“沈蕙罗既升典饰,可是要给官家梳头?”

  郑滢道:“之前周尚服与臣妾商议,是这样定的。”

  太后蹙眉道:“别人也就罢了,只是这沈蕙罗……先帝驾崩那夜,她曾与十二哥在太清楼上待了一晚。”

  郑滢惊讶道:“竟有这等事?官家知道么?”

  太后颔首:“知道的。沈蕙罗我本不yù留,官家却向我求qíng,说先帝大行,若伤其近侍者xing命,恐流言四起,有碍大计。”

  郑滢垂目道:“官家宅心仁厚……”

  太后冷笑:“官家固然宅心仁厚,可也有私心。”

  郑滢默然。

  太后又道:“沈蕙罗其实是官家生母,故皇太妃的养女,曾在永裕陵陪伴太妃几年,所以官家想保全她……当年张茂则带沈蕙罗回宫,煞费苦心地为她编造了一个身世瞒过我,但后来我见官家如此维护她,不免疑惑,让人仔细查,才知道还有这个缘故。为免官家多心,我从此不管沈蕙罗,随他怎样处置。”

  郑滢回想往事,关于赵佶与蕙罗之间的许多疑点也随之解开,心里默默感叹“原来如此”,但也没忽略太后语气中的失落,安慰道:“那沈蕙罗jīng于香道,官家爱惜人才,因此想保全她,倒也不全是因皇太妃之故推恩于她。”

  太后叹息:“罢了,你也不必多说。老身与故皇太妃从来没争过什么,她又走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好争的,岂会为这点小事置气。转念想想,沈蕙罗留在官家身边也好,至少不会乱说什么,若赐给十二哥,或放出宫去,倒保不齐将来不会乱生是非。老身今日告诉你这些,只是让你多留个心眼,若她将来得宠,你也别让她压过你去。”

  郑滢斟酌半日,想了许多不宜让蕙罗为赵佶掌巾栉的理由。夜间从福宁殿内侍那里得知赵佶在崇政殿批阅章疏,便携了夜宵点心前往。

  赵佶见她到来也很高兴,亲自离席相迎,搀扶她坐下,温言道:“你身怀六甲,容易劳累,无事别走动了,有物要送来,差个内侍便是。”

  郑滢微笑道:“不好,若差遣内侍,妾就无见官家的理由了。”

  赵佶不禁一笑,看她的目光愈发温柔:“姐姐若想见我,命人传宣便是,我召之即来。”

  郑滢亦笑,催他品尝点心。

  赵佶进食间,郑滢貌似随意地走到书案边,一壁斟酌着蕙罗之事如何开口,一壁无目的地看书案,目光随即飘落到案上一叠翻开的札子上。

  札子上几处有“皇太后”字样,迅速吸引了她,不由驻足,多看了几眼。

  赵佶注意到,主动告诉她:“都是言官进的札子,弹劾向宗良兄弟的。”

  向宗良是向太后之弟。

  郑滢愕然问:“他们犯什么错了?”

  赵佶道:“外戚不能jiāo结士大夫,他们却多与朝臣及内侍往来,jiāo通内外,泄漏机密,还广招门客,以致心存侥幸、希望走捷径登天者纷纷投靠依附。这几天以陈瓘为首的言官都在说这事。”

  他叙述此事时未用引语,例如“言官说”之类,显然是自己也认定这个事实的了,且语气颇不屑。

  郑滢琢磨着他心思,须臾问:“太后知道此事么?”

  赵佶道:“目前不知。刚过完中秋节,过几天再说罢。”

  见郑滢默默不语,赵佶又问她:“你今日来可还有别的事要跟我说?”

  “是有一事……”郑滢抬起头来,微笑道,“想问官家,让蕙罗从哪天起到福宁殿伺候。”

  “随时皆可,”赵佶笑道:“不过,须先请元符皇后同意放人。”

  郑滢道:“妾明白,稍后就与周尚服商量此事。”

  当周尚服把调蕙罗到福宁殿之事作为请求告诉刘清菁时,她错愕地“呵”了一声,道:“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周尚服欠身道:“娘娘,福宁殿巾栉一向是由司饰司较高品阶的女官执掌,如今郑司饰既为娘子,自不宜再cao劳,以下就是沈典饰了,倒不是官家刻意要抢服侍娘娘的人。还望娘娘恩准,臣妾会为娘娘再择一名技艺超群者来元符宫伺候。”

  刘清菁道:“我不管,官家既要人,请他亲自过来与本宫说。”

  周尚服面露难色,看看左右,稍稍靠近刘清菁,放低声音劝道:“娘娘何必与官家争执,徒伤和气。太后定下的规矩甚多,娘娘平日有何索求,要请官家协助,只怕也不容易传到他那里去。何不放了蕙罗去,今后蕙罗还能在官家面前为娘娘说上话,娘娘再有吩咐,告诉她便是,官家必没有不准的。”

  这话显然起了作用,刘清菁久久不言,低目思索。少顷,对周尚服道:“去回官家话,我同意放蕙罗去服侍他,但他可算是欠我个人qíng,将来要还的。”

  周尚服含笑道:“妾会将娘娘的意思转告官家。”

  周尚服和刘清菁随后相继将这决定告诉蕙罗,蕙罗颇感意外,但见连刘清菁都答应了,自知无法挽回,亦只能接受。想到不知将来与赵佶相处是何qíng形,不免忧心忡忡。

  最后与刘清菁梳头那日,刘清菁对她道:“huáng昏后你且再来元符宫一次,我有话要与你说。”

  蕙罗答应。huáng昏后再来,刘清菁带她来到元符宫□小殿,很严肃地对她道:“十二大王病了,你知道么?”

  蕙罗一惊:“不知道。何时病的?是什么病?严重么?”

  刘清菁道:“具体qíng形我也不清楚,因此遣人去找个圣瑞宫的内臣来问。稍后圣瑞宫内臣会来这小殿,你且在此等等,我去佛阁诵诵经,待人来了我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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