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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陌上桑_陆观澜【完结+番外】(23)

  怪不得连桑瞳都会放下架子。

  友铂四处奔走心力jiāo瘁之余,不认同地:“桑筱,我要是你,越是现在,越不会来趟这个浑水。”

  他叹了口气:“我是没办法。”他微喟,“毕竟我是他儿子,是不是?”他跟小时候一样摸摸我的头,“傻丫头。”只有我这个平时看起来没什么正经的,时不时还会拼命糗我的哥哥,才会推心置腹这么跟我说话。

  跟眼前坐着的父亲相比,他更像我的亲人。

  父亲急急地:“桑筱,听我说,这次跟以前不一样,”他恨恨地,“没想到,他们那么不讲义气,更没想到,”他没好气地,“就连自己人,也会倒戈一击!”

  我不吭声。

  父亲的脸上难得出现几分懊恼:“我怎么早没仔细看清楚那份担保协议,倒让龙氏钻空子成了我们的最大债权人,”他长叹一声,“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冷冷地,“绕来绕去,倒让自家人bī上绝路!”

  我仍旧不吭声。

  他等了片刻之后,放缓声音又开了口:“桑筱,爷爷已经住院了……”

  我有些突兀地打断他:“爸爸,我是你亲生女儿吗?”我亲眼见过他跟那个女人,还有那个女人的孩子出游,比起真正的三口之家更像三口之家。

  印象中,我跟友铂从不曾有此待遇。

  他愣了一下,勉qiáng一笑:“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他放柔声音,“你当然是我女儿。”

  我冷静地继续发问:“那,我妈妈呢?”

  他有些发懵地:“在家啊。”

  我淡淡一笑:“我是问我的亲生妈妈。”

  父亲脸色遽变,很久很久之后,他定定看着我:“……你……说什么?”他几乎语无伦次地,“你妈妈……当然……当然……”

  我再次突兀地打断他:“虽然我不知道我妈妈是谁,但我知道,”我看着他,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她决不是我从小到大家长栏上写着的那个人,于凤梅。”

  放在从前,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样jīng于算计步步为营的一刻。

  从一年前俞家所有人迫不及待将我当作祭品拱手送出的那刻起,那个单纯得有些懦弱,处处忍气吞声的俞桑筱已经不在了,永远不再。

  这些天来,我所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刻的到来。

  我等了太久太久。

  蓦地,我心中一凛,我想起龙斐陌抵着我的发,说的那句话――

  桑筱,我失去的,跟你一样多。

  可是,我几乎有一种肯定的预感,他知道的,一定比我多。

  父亲的脸色转而变得苍白。他不看我,死死盯着地下。

  等待片刻,我起身:“爸爸,对不起,我还有事。”

  几乎是立刻,他抬头止住我:“桑筱。”他看着我,“桑筱,你妈妈……你妈妈……你怎么会……”

  我垂眸,淡淡地:“如果有个人,从小到大从不曾抱你,亲近你,关心你,而是竭力疏远你漠视你挑剔你,”我缓缓地,“你会不会怀疑?”

  他的脸上愈加苍白,他张了张嘴,yù言又止,却仍然开不了口。

  我越发平静地看他:“虽然龙斐陌对我,不见得有什么感qíng,但比起外人,终究还是好那么一点。”

  只是……一点吗?

  仿佛又回到那天,他抱着我,什么话也不说,安静地坐在窗前等待雨后彩虹的出现。

  突然间,我有点不确定。

  我摇摇头,摒弃所有的杂念,注视着父亲。现在的他,虽然发福,但五官的轮廓仍在,友铂的英挺完全承袭自他。年少时节,彼时的他,未经风霜斑驳金钱侵蚀,加上有俞氏作后盾,堪称风度翩翩,想必颇受欢迎和倚重。

  我明白,以父亲一贯的个xing,尽管表面风流不羁,但心里绝对明白孰轻孰重。他几乎是绝望般地看我:“桑筱,你……不要乱想……你妈妈……真的……”

  我压抑住心中的不忍,快速截断他的话:“爸爸,你们当初为什么要辞退安姨?”我咄咄bī人地,“是不是因为,你们偶然间发现,她竟然――”我顿了顿,一口气说了下去,“竟然是梅若棠的远房表姐?”

  我心中蓦地一酸,梅若棠,梅若棠,我终于说出了这个名字……

  若不是我在安姨祭日千里迢迢赶回她的老家拜祭,又怎会在老屋里发现她们两个人的合影?相片背后清清楚楚写着:梅若棠偕表姐摄于××年。

  算起来,那时的我尚未出世。

  只是,安姨的哥哥已经去世,而她的侄子绞尽脑汁也回忆不出任何别的线索。

  父亲仿佛见了鬼般,脸上重重扭曲着,他喘着粗气,他的眼中,竟然掠过一种近似于痛苦,又接近愤恨的光芒,他咬着牙,冷冷地:“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他突然间身体前倾,低吼般,“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个名字?!”

  我置若罔闻:“梅若棠,她是谁?”

  父亲脸色几乎狰狞,眼里充满了血丝,看起来很是陌生。他死死盯着我,仿佛不知道下一刻,从我嘴里,还会说出什么样的言语。

  他的脸上,满是愤恨,痛苦,还有莫名的恐惧。

  我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字字清晰地:“她,是我妈妈,是不是?”我缓缓地,又重复了一遍,“梅若棠,是我妈妈,是不是?!”

  我要他亲口说出来。

  他也看着我,突然间笑起来:“好,好,好!”他冷冷地,“真不愧为我俞某人的女儿!”他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怎么,你这是在跟我谈判讲条件么?!”

  我紧紧抿唇,沉默不语。但是,我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挺直了背。

  我不给自己退路,同样地,我也不给他退路。

  我要一个完整的答案。

  就在今天。

  若要当真算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给龙斐陌打电话:“晚上……有空吗?”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隔了很久很久之后,我才听到他的声音,依旧言简意赅地:“有事?”

  我知道他极其厌恶虚伪冗长,也十分明白以他的jīng细完全不必作伪,索xing开门见山地:“我想请你吃晚饭。”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我咬咬唇,耐心地等着。

  又过了一阵,我听见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稍等。”一阵悉悉簌簌过后,他重又开口,“晚上我暂时没有安排,”他顿了顿,“六点,我来接你。”

  电话迅即被挂断了。

  自从阿菲上演了那场宴会惊魂记之后,我的身份在杂志社早已不是秘密。

  只是,有了先前良好的群众基础,众人很是唏嘘惋惜了一阵之后,除了大大敲我一顿竹杠,还有偶尔调笑我几句之外,倒并没跟从前有什么不一样。

  还是乔楦说得好:“大家都是文化银。”

  就连素来jiāo好的huáng姐,也只是皮笑ròu不笑了一小下:“他,你还逃婚?”她戳戳我的脑袋,“小样,生下来的时候大脑皮层缺氧了吧?!”

  我不吭声。

  她没在意,拍拍我的肩:“还有,给你句忠告啊,”她看了看震动中的手机,接起来之前还不忘添上一句,“这年头全球气候变暖,桃花可开得旺!”

  刚说完,人家就闪到一旁你侬我哝去了。

  说实在的,我真佩服她,伤痛归伤痛,愣是拒绝吃回头糙,现在跟一个外科医生甜甜蜜蜜在谈恋爱,对方细致幽默,很衬她。

  据说老总最近喝高过无数次,还差点胃出血。

  我表示理解,但绝不同qíng。

  我一下楼,就看到这样一幅奇景:社里一帮丫头正叽叽喳喳簇拥在一辆紧闭门窗的车周围,阿菲手中的数码相机还对着车子猛拍个不停。

  我挑挑眉,走了过去。我凭借车牌号已经认出是谁的车。

  阿菲一把拽住我:“你怎么才下来?!”她变脸般,回头对紧闭车窗的车子展现出璀璨的笑脸,接着又回头对我恶狠狠地,百折不挠地,“喂,这次一定要让我拍到!”

  我无奈,伸手敲敲车窗。

  一张眉头紧蹙的脸出现了,他的表qíng非常不随和,几乎不看我们:“上车。”

  我朝懊恼的阿菲抱歉地笑,用只有她听得懂的耳语:“一定。”

  一个红灯口。

  龙斐陌转身,暼了我一眼:“去哪?”

  我想了想:“M大北门。”我念过书的地方。

  他又暼了我一眼,一言不发重又开车。车里依旧回dàng着悠扬的佛乐。很难想像,龙家两兄弟都喜欢听。

  我闭目养神。

  我带他进的是一家看上去十分简陋但生意十分红火的小餐馆,似乎每所大学都必不可少地被这样的餐馆包围,他无可无不可地坐下,打量着四周。

  我轻车熟路地点了几样菜,当我把菜单递给服务员之后,龙斐陌收回目光:“你以前经常来?”

  我冲对我点头的老板娘微笑:“嗯。” 只不过那个时候,跟我一起来的,一开始是何言青,后来换成了乔楦。这个泼辣的老板娘,曾经亲眼见过我因为失恋的打击,跟心有戚戚焉的乔楦两人喝得酩酊抱头痛哭。

  她后来对我说:“没想到两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倒是能哭得凶!害我丢了好几单生意!”

  我将筷子递给龙斐陌:“全M大附近的川菜馆,没一家有它正宗。”

  龙斐陌看着我,表qíng有点难以琢磨。

  菜上来了。

  我夹起来就吃,他却一直不动筷,我吃了几口,暼了他一眼:“要不要帮你把菜冰一下?”

  他似乎愕了一下:“嗯?”

  我又暼了他一眼:“你好像比较喜欢等菜凉了再吃。”

  如果我没有眼花,他眉头跟唇角微挑。他举筷,吃了几口:“还不错。”

  我不理会他,低头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今天我点的菜,都是最辣的,痛快之至。

  好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感觉了。

  很快我就喝完两瓶啤酒,我又满斟上一杯,朝他举了起来:“gān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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