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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陌上桑_陆观澜【完结+番外】(41)

  她没等我说完,突然间开口:“原来你倒也不算太笨。”她幽幽地,“这些,我年轻时都有,又能怎么样?”她她坐了下来,不客气地打量我, “如果不是看在斐陌的面子上,你以为我愿意没事请你来惹我生气?也就个子高点儿,嘴皮子刻薄点儿,逗人生气的本事qiáng点儿,我一早说过,也不知道斐陌看上你哪点?”

  我的脸一点一点变红。这个老太太!这么不知道……含蓄。我微转身,耳根后都开始发红。

  她仍然盯住我,唇角竟然逸出浅浅的笑纹:“既然能让斐陌愿意娶,必然还有什么不一般的地方,只不过啊……”她上上下下刮了我好几眼,“我还要多看看才能看出来。”

  我撇嘴。她始终不肯放过我。这不是拐弯抹角地说我还要经常来报到?!

  算了,她是他伯母么,我索xing想开点儿:“好啊,只要您不嫌弃我牛饮。”我想了想,“听斐陌说您是传统文化促进会的名誉会长。”我很想去采访。这样纯粹维护华夏文化的非营利xing组织,总教我肃然起敬。我们杂志曾经做过古文化遗迹的专稿,社会反响极佳。

  而且,我是学中文的,没事爱格物致知,越是那些带点沧桑斑驳气息的旧闻逸事,我越喜欢。

  深夜,龙斐陌从枕上扭过头来:“桑筱。”我正跟周公拉锯:“嗯?”他没作声。半晌之后,我翻了个身,呻吟了一声:好吧好吧,我瞪不过你。

  他学过读心术吗,连我潜意识里想什么都知道?!

  我从枕边抽出那两张藏了一下午的纸,推到他面前。他糙糙浏览了几眼,重又无动于衷地转过脸去。啧,不用这么拽吧!我凑近他:“你很喜欢小孩哦?”照片上居然微笑,看得我当时表面上假装镇定,其实肾上腺素瞬间飙升。

  他沉默片刻,睁开眼,拿起那两张纸:“偷拍角度没取好。”他很客观地,“看得出来是个新手。”一张是他站在希望小学门口被孩子们簇拥,另一张,他静静站在一家母婴坊门口。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身旁始终有另外一个人。更重点的是,那个人,其实是两个人。

  笑容多么耀眼,多么熟悉啊。

  我们又开始新一轮的目光对峙。良久,他垂眸,非常淡定地:“想知道什么?”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你不知道在中国大陆妇女权益高于一切,丝毫侵犯不得么?”他的眼中闪过淡淡的光芒,只是片刻之后,他就恢复惯有的平静,几乎是饶有兴味地:“何以见得?”

  我从他手中接过相片,端详片刻:“根据我的目测,这位优秀员工的肚子该有六七个月大,跋山涉水辛苦工作固然不宜,陪老板逛街这种闲差,更是应该能省则省。如果老板是个猪头不懂得体谅,应该鞋子直接飞过去打醒他,完全不必客气。”

  他先是微笑,而后开口:“你今天一天勉勉qiángqiáng的,”他探究地看着我,“难道因为怀疑我是经手人?”

  我悻悻地:“你有这么笨么?”做贼还要带出幌子,不是向来狡猾的龙斐陌的风格。

  他唇边的笑意渐渐逸开,他俯身向我,伸出手指慢慢缠住我的长发,一寸一寸,缓缓拉近:“关牧说得对,我好像真捡到了一块宝呢。”

  我白他一眼,扯回头发,趴下,撑住下巴,踌躇片刻,还是决定从外围着手:“她……还好吧?”

  我不记得她结过婚。

  他点头,微带调侃地:“唔,不错。”他的唇角可恶地慢慢翘起来,刻意模仿我:“你……还好吧?”

  我瞪他瞪他再瞪他。

  好吧,我有所图,所以我忍。

  我翻身离开一段距离,片刻后远远伸手,非常有职业素养地:“请问龙先生,可不可以采访你一下?一分钟就好。”

  “……”他的表qíng很是怪异。

  “专程?”简单的两个字,却难以启齿。我深深喘气。

  他恢复过来,眯起眼不善地:“小菜鸟,你是哪家八卦杂志派来的?”

  我没好气地回他:“其实我是火星派来地球卧底的。”我恨恨地,“跟姓陈叫世美的不对付,见一个灭一个!”跟我弯弯绕?我跟乔楦周旋这么多年是白混的?!

  他表qíng又开始怪异,很久之后,他凑近我,低低地:“其实俞桑筱,我是你的先遣部队。”

  我晕。这么多年睡得比狗晚起得比jī早的采访活,白gān了!

  他唇角轻扬:“生气了?”

  我是。我正是。我无法控制。

  他似笑非笑地:“我好像比你更有资格生气吧?你让我生平第一次输掉赌注。龙太太,你不知道今天是April Fool’s Day 吗?不过……”他终于轻轻笑出声来,“奇怪的是,我竟然输得还很开心。”

  我脸红,气愤。我一声不吭狠狠瞪他一眼,转过身,他在我身后静静地:“前一次是我们捐助的希望小学剪彩,后一次只是顺路带她过去。”

  我仍然有点不是滋味,他那么忙碌,那么厌倦世俗的一个人,竟然陪她逛街。

  他轻轻一笑,“秦衫断定,你若知道,必定生气。”片刻之后,他反手握住我的手,“她赢我输。但你知道的,桑筱,那个人不是我。”

  我别过头。我知道。我根本不是芥蒂这个。我嫉妒他跟秦衫之间那种无以名状的亲近。以前我不在乎,我以为我不在乎,可是,我偏偏在乎。

  他想了想:“秦衫跟那个人在香港认识,对方是海guī,从一夜qíng开始纠结,到爱上她,再到要求负责。事qíng到了今天,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我也没兴趣过问。而且事关秦衫的隐私,我一个外人,并不方便询问太多。”

  我垂眸。从开始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耐心对我解释。

  “我跟秦衫认识十年,义父认她做女儿,然后她、我、斐阁在美国几乎朝夕相处,如果我们之间有什么,早就该有了,又何必等到今天?而且,你伶牙俐齿的,她已经对我承认,从开始起,就从来没从你身上占到过便宜。”他翻身朝我,微带调侃地,“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你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居然要跟我这样令你讨厌的人厮守50年。”

  我想起在别墅那晚曾对秦衫夸下的海口,不由脸一红。

  联想起这份大可研究的匿名信和照片,我是不是给那个叫秦衫的唯恐天下不乱的可怕yīn险女人给一不做二不休地算计了?!

  既然无望,何必不忘。

  她倒是如假包换的职业女xing,聪明想得开,不作无谓的拘泥。

  有些事,心照不宣就好。

  眼前的这个人,正心照不宣地拉近我:“龙太太,其实完全不用等上50年,”他一本正经地,“此刻,现在,你就有大把时间酝酿qíng绪向我倾诉衷肠。”

  我恼羞,死命抽出手:“睡吧睡吧,明天我还……”

  ……

  ……

  选择xing耳聋啊选择xing耳聋,发明这个词的大师,我由衷佩服你!

  很久之后,我昏昏yù睡,听到他无比清晰地:“桑筱,答应我一件事。”

  “嗯?”我迷迷糊糊,点头如捣蒜。

  “无论在什么qíng况下,无论以什么身份,都不要跟何言青见面。”

  “……”我已经听不清,昏昏然倦极睡去。

  第22章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书上教过,课堂中念过,电视里看过,只是我阅历有限,所知甚少。

  一日下午,我在杂志社忙碌。阿菲倒追帅哥成功,心花怒放跟未婚夫跳槽自创家业,第一美女范遥嫁得如意郎君,回家洗手做羹汤去了,杂志社里来来去去,新旧更替,唯有我跟huáng晓慧仍然坚守,我是她副手,从创意策划,稿源组织,到新闻采编,再到最终编辑,人手紧,我俩只好赤膊上阵。

  “桑筱,那几期专门采写城市里钢镚中讨生活的小人物连载太受欢迎了,快想想快想想,我们下面还可以挖掘出什么?”

  “桑筱,快,车在门口!”

  “桑筱,今天是怎么了?磨磨蹭蹭gān什么?!”

  ……

  我相信,任何未婚男子看到我俩在办公室里的不堪形象,都会从此对媒体从业女xing避之三舍。

  这天,我在办公室里忙碌着,突然一个人闯了进来,惶急地:“你……”我抬眼,看到一张憔悴不堪的脸,一双眼,满满的泪和痛。是她。她一把扯住我往外跑,我微微不耐地挣扎停下:“你还没说什么事。”

  她转身看我,定定地,充满悲哀地:“龙太太,你认为我找你,还会有什么事?”

  我几乎不能相信,这会是我的父亲俞澄邦。深凹的眼窝,青紫的脸庞,瘦得仿佛皮包骨。他紧闭双目,躺在病chuáng上,仿佛一个纸人,随时有可能消失。

  她的身旁站着一个沉默的少年。我这才看出来,这个长高了不少的男孩,竟然就是龙斐陌深夜在那个街头救过的那一个。几年不见,他好像跟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男孩子判若两人。我记得他那晚忧郁倔犟略带恨意的眼神。

  我转身,有些诧异地:“你们不是去澳洲了吗?”

  她低头,半晌之后:“我们已经回来一年半。”我愣了愣。在那边,他们只待了半年不到? 她还是低着头:“我不能不管他,他是我孩子的爸爸。”

  我看着她。她比起以前,穿得实在太简单朴素,一身看上去不太合身的黑套装,头发也只是胡乱挽成一个髻,一缕碎发散落在颈间,脂粉不施,首饰全无,眼窝深陷。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好沉默。

  我心里实在感慨。于凤梅已经跟他离婚,唯一的儿子在国外,以前的朋友一概消失不见。至于俞家人,向来qíng薄。桑瞳如此,友铂如此,我更如此。

  我看着她,许久之后,还是淡淡地:“恐怕我只会让你失望。”我明白她的用意,但岁月积淀,事到如今,我连看他一眼都勉qiáng。

  她的唇角微微向下,形成一个无奈而悲哀的弧度:“我知道。”她侧过头,“怀帆,你出去给妈妈买瓶矿泉水好不好?”

  “我家境不好,大学毕业那年就碰到他,有人肯出钱帮我,帮我家,我应该欣喜若狂,对吗?一开始,他对我是真好,除了不能给我名份。后来我才知道,他其实什么都给不了我。怀帆生下来后,他对我戒心少了――‘她只喜欢秋海棠’,‘她爱听帕瓦罗蒂’,‘ 她很有气质,抽烟的样子很美’……他功利算计,手段卑劣,可他说,当初是真的想娶她。她逃走后,他几乎翻遍整个伦敦,后来,他把你带回来,他真以为手上有了筹码,她总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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