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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陌上桑_陆观澜【完结+番外】(48)

  他从不过问我的工作,或是什么。他难得抽空会跟我一起去安姨当初的那个疗养院做义工。

  ……

  我知道,其实他一直慢慢在改变。

  我知道,他已经尽力了。

  他伯母经常来看我,她对我的态度似乎好了很多。她爱看越剧,正巧我也爱,我陪她去看,我有些黯然地告诉她:“曾经有一个人,比您还爱王文娟。”她微笑,若有所思地:“桑筱,你不嫌我落伍么?” 她有些惋惜地四处张望着,孩子气地咂咂嘴,“瞧,人好少。”我也微笑,安慰她:“伯母,真正的艺术,不见得流行,可是,永远不会泯灭。”

  触觉敏锐鬼灵jīng怪的龙斐阁也仿佛察觉出了什么,qiáng烈要求不另找房子了,还是要回来住。他的要求被他自己老哥一口驳回:“不行。”

  “为什么?”他委屈地扑闪着眼睛。可惜,俏眼做给瞎子看,龙斐陌埋首于公文,理也不理他,直接下最后通牒:“限你十天,去找一份比灯泡更有前途的兼职。”

  龙斐阁从沙发上跳起,冲到我面前,无限哀怨地大叫:“桑筱桑筱桑筱,我哥抛弃我了――你要出来帮我主持公道――”

  几乎是同时间,biu――一声,准确命中。龙斐陌抬头,缓缓地:“叫大嫂。”龙斐阁捂住额头,不可置信地瞪着手中那个沉甸甸的水晶镇纸:“大哥,你会不会太毒了点儿,再说,我一直都是这么叫的啊――”

  龙斐陌暼了他一眼,重又低头:“现在不行。”

  龙斐阁眼珠子转了转,突然间一个大转身,凑近我,拉长声调:“大――嫂――”他狡黠地压低嗓音,直眨巴着眼睛,刻意地,“喂,为什么‘现在’……不行?”

  臭小子,跟我斗?我瞪了他一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母,叫我大嫂,算我自降辈份,还大大便宜了你。”我也压低嗓音,凑近他,“喂,龙斐阁,你不是一直盘算着要出去过甜蜜的二人世界吗?”

  他居然撇了撇嘴,转身就走。

  我看向他的背影,耸耸肩,好吧,算我多嘴。

  各人有各人的烦恼。

  深夜里,他熄掉chuáng头灯,转过身来:“桑筱,脚还疼吗?”

  我放下手中的书,高高抬起脚,夸张地活动了几下给他看:“早就好了。”

  他看着我,轻笑一声:“今天下午,关牧来向我邀功了。”他缓缓伸手,捏捏我的脚踝,端详片刻之后淡淡嘲笑,“看样子,有人今年夏天穿不了短裙。”

  他的话音里,居然隐隐约约的幸灾乐祸。

  我瘪嘴。唔,龙斐陌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而且,他毕竟还是不肯轻易放过我,总是动不动拿出来调侃我。不过今晚我惦记着待会儿电视里的应氏杯围棋决赛,无心恋战,只好转移话题:“斐陌,我听说桑瞳……”毕竟,有关她的事,我不可能一点儿都没兴趣。

  他拉我一起躺下,将我的脚轻轻放好,不甚在意般,“她想学武则天另立王朝,可惜身边没有一个李治。不过无妨,”他轻笑一声,“人之鱼ròu,我之jī肋。即便如此,潜在对手还是会比虚伪附庸更值得期待。”

  我不响。

  不管怎么样,只要她自己开心就好。

  他侧过脸来看我,他的眼睛熠熠生辉:“桑筱。”

  “嗯?”我握住他的手,贴在腹上,微笑。

  他侧过身来,手撑在我的肩畔:“我好像跟你说过,不会有下次。”

  “嗯?”我装傻。

  “我好像跟你说过,你是一个天生的商人。”

  “嗯?”我继续装傻。

  “我好像还说过,家里客厅的那面墙上,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标本中间,我预留了一块很大的空地。”

  “嗯?”我决定装傻装到底了。

  他终于笑了,第一次,我看见他笑得星眸微阖,神采飞扬,“那么,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棋逢对手始开局,桑筱,”他慢慢俯下身来,“千万要记住,我从此不会再给你任何一次悔棋的机会。”

  是吗?我唇角微挑。

  我又何尝不是。

  一番猎取一番挣逃,一场沦陷一场厌弃,兜兜转转,我们终究走到了今天。

  还会一直走下去,不是吗?

  就像斐阁经常口无遮拦说的那样,jīng明躲闪的俞桑筱,自以为聪明的俞桑筱,尖刺倒竖的俞桑筱,事到如今,还不是终于成了家里墙上多出来的那一个。

  他还说,这就叫皆大欢喜。

  呵呵呵,学生进步,师有荣焉。

  尾声

  不久后的一天,宛如孩儿脸一般,早上刚下过一场瓢泼大雨,中午又开始阳光明媚。

  午后阳光中,某人惬意地躺在摇椅上看书,我蹲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看蚂蚁搬家。自从年事已高的某人受伤以来,我们总是跟全国人民一样重视补钙。

  突然,我想起来一件无头公案,伸手去推某人:“喂。”某人充耳不闻,又翻了一页书,自顾自往下读。

  我想了想:“龙斐陌,可否解释一下,什么是权宜?”“唔?”他淡淡地,似听非听般又翻过一页。我阖上他的书,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遍。

  他抬头瞄了我一眼,微蹙眉,不胜其烦地:“俞桑筱,可否解释一下,什么是离婚?”我愣了一下,恍然:“你故意引我上钩!”他唇角微勾:“彼此彼此。”

  我摸摸鼻子不吭声。好吧,谁叫我自己理亏在先。

  他又补上一句:“关牧说得真对,句句在理。”他点点头,状若赞叹,“今年我要给他多加律师费。”

  得意个什么劲?!我哼了一声,斜睨他,冷冷地:“说不定是我的真实想法呢?”他将书抛掉:“俞桑筱,你想考验我的耐xing么?”我头皮吃痛,大力敲他:“神经病啊你!”

  好痛啊!我泪水都痛得快飙出来了。我很久没修指甲了,我用力反掐他。

  正当我们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声音大呼小叫地:“哥,桑筱,你们说这幅画挂在哪儿比较好?啊――”那个声音惊天动地地延续了至少十秒之后,这才亡羊补牢地,“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隔了很远,我还听到他絮絮叨叨地,带点纳闷地,“不过,你们三三两两来这么一下,难道是因为今年chūn天夏天都到得特别早么?”

  我一愣,随即笑喷。三三两两?亏他想得出!

  我这个老师真应该引咎自尽。

  我推开龙斐陌,瞪着他。他依然一脸轻松,没事人般继续坐到摇椅上去看书。

  不要脸!

  我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喂。”

  他闲闲地又翻了一页书:“嗯?”

  我别有用心地挤到他身边:“喂,猜个谜语好吧?” 我想了想,一字一句地,“飞蛾扑火虫已逝,学友无子留撇须,偶尔留得一人在。打三个字。”雕虫小技,还能派上用场。看来,我的诗词课没有白学。

  “啊?”他神色自若地装傻。

  又过了半天,才极其敷衍地“嗯嗯嗯”了三声,权作回答。

  我郁闷。结婚快三年了,连这么一句偶像剧每集必备用语都要求上半天,还求不到。宝贝啊,你亲爱的老妈我做人也太失败了!我一脸沮丧无jīng打采地起身要走。

  刚走了两步,听到后面一个声音,不高不低地:“笨蛋!你手上戒指的背面。”

  我有些疑惑地褪下,早看过了啊,还不是一堆弯弯曲曲的豆芽符号,有什么好看。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难不成――

  我重又挤坐回去,小心翼翼半带讨好地:“刻的什么?”

  他闭上眼,半天才一个字一个字地:“波、斯、语。”就再也金口不开。

  我恨恨,跺脚离开。龙斐陌,风水轮流转,你等着,总有你吃瘪的时候!

  一起身,我的手就被一只大掌覆住。

  “我父母留给我的唯一纪念。曾经以为,它会留在我身边一辈子。”他牵着我的手,他的声音听起来和他的掌心一样温暖:“桑筱,你是我这辈子捕获到的唯一的,最美的猎物。”

  番外之秦衫

  我是秦衫。

  十二岁以前,我是孤儿。我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也不知道母亲是谁,从我有记忆那刻开始,一直在孤儿院里长大,直到后来,我终于忍受不了院长的歧视nüè待,稍大孩子们的欺凌侮rǔ,我选择了逃离。

  我一直流làng在唐人街上。原本跟我同时逃出来的,还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后来,他们被抓回去了,只有我,继续深一脚浅一脚过着非人的逃亡生活。

  这样的环境里,我不可能不狡猾,不察言观色,不欺善怕恶。

  一开始,我免不了继续被唐人街上的其他地痞流氓欺负。直到后来,我学会了扮猪吃老虎,学会了狐假虎威。

  为了生存,我依靠上了唐人街上的一个流氓小头头叫做焦哥,我跟在他们身后,他们偷东西抢东西我帮他们望风,声东击西,或者低声恫吓受害者,时间不长,这些事我已经做得纯熟,很受焦哥和他手下的赏识。

  他们吃ròu,我喝汤,已经足够维持我的基本生活。

  一开始,我很满足。可是时间不长,我心底的焦虑如同杂糙般一天天蔓延开来,那个焦哥,已经有了一个大陆带来的大老婆和一个在美国认识勾搭上的菲律宾小老婆,但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来摸摸我,招惹我,说些让我心惊ròu跳的暧昧话。

  我才十二岁,可我知道,我长得很美,而且,我发育得远比同龄的女孩子要成熟。

  我心急如焚,我想找机会摆脱他,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害怕,不敢得罪他。

  机会还是眷顾我了。

  终于有一天,我看到了龙斐陌。那天,大雪纷飞,街上行人稀少,他独自一个人徒步走来,穿着名贵的黑色狐裘大衣,面如冠玉,神qíng举止看上去就是那种受到极佳教养的世家子弟。他后来跟我说,家里司机不在,他穿过大半个城市去为他弟弟抓药,药方在他身上,无论如何不可以丢。所以,他明明知道这条街的治安是有名的乱,也不惜冒险一试。

  他是焦哥他们心中理想的肥羊。

  也是我的。我决心赌一次。

  上天眷顾我。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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