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心里其实也有点奇怪,主子好像特别关注肖侍卫,有时不经意就提到了他,不过这种话万万不能说出来,有损主子清誉。
顾鸳对镜描眉,看着里面明眸善睐的自己,淡扫娥眉,略施脂粉也是美的。
若是寻个体恤女子的良人,举案齐眉又有何难。
奚珣,能不能成为她的良人呢?
日月交替,黄昏至,奚珣负手立在殿门口的高台之上,仰头看那天边一抹残红,直到赵高过来唤他,才清清淡淡收回了目光,转身问父皇如何了。
赵高两袖拢在身前,小心翼翼道:“太医院商议出来的结论是,皇上龙体大不如前,这么一摔,不止是扭伤脚的问题,骨盆那里折损更厉害,以后很有可能,可能就走不动路了。”
一个皇帝走不了路,天天让人抬着上朝是个什么样的画面。
如果是奚珣,宁可不做皇帝,也不要天天对着朝上那些人极力压抑的异样目光。
更何况,一个不良于行的皇帝又能在那位子上坐过久,总有人会以此大做文章进行攻讦,再说了,皇帝不缺儿子,提早让位给年富力强的儿子,也没什么不好。
奚珣进寝殿时,七皇子庆王和八皇子留王已经侯在了里面,二人均是伏下了身子,默默跪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而景帝高卧在明黄缎榻上,手边能拿到的东西都被他砸了个稀烂,怒睁着两眼,直喘粗气。
“把那几人统统给我杖毙,在城墙上挂个十天十夜,再挫骨扬灰,”
吸食逍遥散上瘾的景帝近段日子一直有些飘飘然,难得有这么清醒和暴怒的时候,一怒,就是要人命。
谁又能想到,皇帝只是和往常那样到御花园散散步赏赏景,竟能摔这么一个大跟头,反应最快的赵高当时又不在,紧跟皇帝的内侍不仅没救驾成功,自己也跟着闪了腰。
“父皇息怒,仔细保重龙体。”
“父皇息怒,儿臣这就去办。”
庆王和留王一人一句,关键时刻表孝心,谁也不让谁。
清高的长乐王冷眼看着,不屑于参与其中,缓步走到榻前,做了个揖,不紧不慢道:“小九婚期将近,是否该提前举办,以天家喜事冲走太岁。”
景帝这一遭,可不就是万岁犯了太岁,然而没人敢提,唯恐惹到受了伤更加喜怒不定的皇帝。
也只有奚珣胆壮,皇帝也爱听他说话,底子厚,声音醇,相同的话,从他嘴里讲出来,就是那么中听。
景帝发泄了一通,怒火也散了大半,想到小九这个排号倒也吉利,他要的不就是长长久久。
“小九议的是哪家?”
庆王和留王茫然得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内心更是抓狂,给小九选媳妇的不正是父皇您吗?这是脑子也跟着摔糊涂了?
奚珣依旧淡定:“议的哪家不重要,重要的是运道旺,九弟婚事卜算出来是大吉。”
庆王跟着附和:“这婚事确实吉利,六哥这身子不也因着小登科好起来了。”
留王也跟进:“是的,有九弟的婚事冲一冲,父皇定能逢凶化吉。”
“我有什么凶,要化什么吉,不中用的东西,给朕滚出去,”
皇帝说变脸就变脸,自己的儿子照样骂,吼得留王灰头土脸,犹如被拔了毛的公鸡狼狈出了寝殿。
回过头,两个哥哥一前一后也出来了,七哥围着六哥有说有笑,六哥冷眉冷眼,就没见应他一句,他也不在意。
这人真是贱,不待见自己的,偏要上赶着往前凑,热脸贴人冷屁股,还能笑出来。
留王心情极为复杂,话里透出来的酸意不自知:“六哥倒是会做人,好话都让人你说了,我们倒成不讨喜的应声虫了。”
奚珣还没吭声,庆王先开了口:“八弟这话未免过了,谈小九的婚事,你说什么父皇,要是小九成了婚,父皇身子不见好,这个锅谁来背?你吗?”
留王一瞬间愣了:“不是你们先提起来,我才那么说了一句,想让父皇开怀,怎么背锅的变成我一人了?”
为兄的不仁,捡着弟弟欺负,实在过分。
留王是个能忍的性子,可这回,有点忍不了。论母族,老六和老七都不如他,他上位的机会明明更大,他们却一点都不给他面子。
庆王笑得嘲讽:“八弟还是不走心,你可听我们从头到尾提过冲喜两个字没有?”
留王涨红了脸:“你,你们欺人太甚。”
奚珣懒得搭理两个只会争口舌的弟弟,径自大步走远。
肖瑭候在宫门外,低头踢着小石子在玩,直到一双银纹黑靴出现在自己视线里,他立马收起了腿,抬起了头,腰腹挺直地站好。
两人身高差不多,目光平视,奚珣看着男人,眼里平静无波,就连语调也没什么起伏:“肖侍卫久等了。”
肖瑭跟着奚珣的日子不算短,可有时依然不能辨出他的情绪是好,还是不好,因为这人太能藏,好不好,到他脸上,都是一个样。
但谦逊点,总归没错。
肖瑭只能这么回:“不久,等王爷,是属下该做的。”
奚珣没有乘辇,而是叫人先行,自己走在长长宫道上,肖瑭陪在一旁。
“肖侍卫觉得这皇城如何?”
奚珣突如其来的一问,再次难住了肖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