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公府,妇人被姚氏带到了魏娆的院子,往寝室去。到了外间,魏良和魏亭自觉止步,唯有晏随没有停下,抬脚跟着要进到内屋。
魏良喊住他:“你又不会看病,进去作甚。”
还没定亲,自己就不知道注意点。
晏随听到这话,真就停了下来,转身对着魏良分外恭敬道:“岳父说得对。”
魏良一怔。
这声岳父,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身旁的儿子一声轻笑起来。
魏良立马瞪向儿子:“笑笑笑,你妹妹如今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你还笑得出来。”
“是,父亲说得对。”
魏亭平了唇角,学着晏随的口气,又被老父亲瞪了一记。
要不是不想晏随太骄傲,尾巴翘到天上去,魏良真的想说,学学人家,比你还小几岁,从里到外散发的一股子稳重劲,老丈人都喜欢这种。
老父亲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晏随而不自知。
魏亭是旁观者清,目光一扫,瞥到直挺挺立在内室门口的当局者,这位想必也是清的吧。
不仅清,设局引老丈人入瓮的,本就是他。
妇人进来时,魏娆正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侧着身子倚榻上,鹅黄靠枕正面绣了对逗趣的小兔子,矮几上摆的果盘也是很鲜嫩的三彩色,可见这屋子的主人是个十分生动有趣的人物。
妇人不着痕迹地扫了房间一眼,有了个大致印象,再定睛看那榻上面带倦容的美人儿,肤如凝脂,琼鼻樱唇,生动中带着几分柔媚,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娇,别说男人,她一个女人瞧见了,心都要酥一大截。
妇人种种举止,从容有度,倒不像那些乡野小妇,也让姚氏更加有底了。
她坐到榻边,将困得不愿起身的魏娆搀了起来,低声说着哄孩子的话。
魏娆心里有所预感,自己好像是不大舒服了,可又说不清哪里不舒服,除了嗜睡,还真没别的问题。
“大夫,我这是怎么了?”
魏娆见妇人从针包里抽出一根银针往她手指上扎,动作很是娴熟,扎完了,针上带着血,她另一只手捏着形状奇怪的红叶子擦了擦银针,沾了血的叶面很快变了色,是一种介于蓝紫之间的诡异颜色。
而魏娆指腹上渗出的血珠子又红又艳,自己定定望着,眼底也似浮了层霏霏的艳色。
妇人瞧着女子异常的容光,显出了几分妖冶之态,不由呵了一声。
“真是毒呢。”
姚氏听了大惊,抓着妇人急问:“什么毒?会伤人性命吗?”
“若放任不管,她活不到正月底。”妇人回得更是直接。
闻言姚氏心头大骇,面色变得煞白。
过两天就正月十五了,离月底不远了,还有几天能活。
姚氏已经顾不上仪态,捉着妇人的手问:“该如何解,求求圣手救救我家小九。”
魏娆本人倒是不怎么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还是困,想睡。
妇人的确对魏娆有几分兴趣,这张脸是她喜欢的,如花的年纪就这样没了,倒真是可惜。
“这种毒是东南异族的禁药,按理说不能外传的,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除非有人特意去寻了药,用在云英未嫁的少女身上,而能使出这种阴招的,泰半也是女子。”
魏娆强打起精神,掐了掐自己手臂上的软肉,用痛感让自己保持清醒,听出妇人话里的关键,轻轻软软问道:“大夫的意思,这药只对未嫁的黄花闺女管用。”
妇人反问:“不然呢?你若嫁了人,她再想害,就晚了。”
彼此尚未婚娶,暗藏心思的人才有机会争取。
妇人这样一说,不仅魏娆恍然,姚氏都能猜出是谁了。
“这个冯莲小小年纪。没想到心思如此歹毒,他们冯家简直从根子上烂了。”
“不行,不能就这样放过她,”姚氏说着转身就要出屋,告诉外面的几个男人,魏娆喊住了她,“姨母且等等,我还有话要问大夫。”
姚氏停下了脚步,魏娆转而看向妇人:“那么,弄来这药的人会知道解毒的办法吗?”
魏娆这话问得有点意思,妇人挑了眉头,眼里多了几分欣赏:“你为何不问我知不知道解?”
“你当然知道,因为你就是族里的人。”
妇人讲话的腔调,和面容,还有身材,跟南边的女子有差异,更不像北方人,又对这个毒药如此了解,她自己也提到了异族,那肯定就是异族人了。
“你这小姑娘还蛮对我眼缘,既如此,我就破天荒管一次闲事吧。”
三个女人在内室谈了许久,外头的几个男人已经等不及了,尤其魏良,几次想要冲进去。
魏亭观察焦躁不安的老父亲,和立在门口宛如一尊玉佛的男人,谁更紧张小九好像一目了然,然而,再仔细看看,晏随那垂在身体两侧紧握的拳头,手背上怒张的青筋一条条凸了起来,要用多大的力道才能做到这样。
男人的深情,往往都是表现在这种不言不语的肢体之中。
妇人终于出来了,跟姚氏一前一后,表情也各不相同,一个眉眼之间好似稍带着一丝喜色,一个神色平静了许多,不如之前进去时那么焦急了。
魏良通过观察她们神色,心情小九这病应该不严重,不觉放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