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他熟悉的那一张脸,却有着他最熟悉的神情,就连那些小动作都是那样的令他怀念。
这是他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备受悔恨折磨的时光里,难以忘怀的,是他宁愿付出一切也要挽回的人。
如今,她终于完好的,鲜活的,在他面前了。
被谢稹这样盯着,寒亭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身形本就修长高挑,这样站在自己面前,更显的压迫性十足。
且他今晚似乎喝了许多酒,身上原本的雪松冷香与酒气一起混合出一种甘冽独特的味道,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接近,不断侵袭过来。
不知是不是酒气的太过浓郁,寒亭被熏的脸色有些发烫。
她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仰,想避开这恼人的气息。
可谁知谢稹此时又上前了一步,寒亭被他突如此来的举动,惊得用力过猛,竟直直向后倒去。
谢稹随即出手一捞,手臂就环在了寒亭的腰上,两人随即一同倒在了那张宽大的床上。
谢稹压在寒亭上方,感受着掌中腰肢的柔韧,挑挑眉笑道道:“侧妃竟然如此热情,孤还真是没想到。”
寒亭被他这样搂在怀中,男人顺滑的发丝垂下,落在她的颈边,有些痒痒的。
两人的距离极近,她能清楚的看见男人眼睛里的笑意,带着几分促狭。
这让她恍然间想起,当年那个干净稚嫩的少年,总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只在偶尔时候做了坏事,奸计得逞之事也会露出两分促狭笑意。
那时候,他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脸上还稚嫩的很,会好声好气的央着求她,只为了吃上一碗她院子里厨子做的蟹粉豆腐。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了呢?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棱角分明的清隽脸庞,这已是个极俊美的男子了,不再是她记忆中稚气的少年郎。
就如三年前,她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寒夜里,在那一杯青梅酒里,真正认识到了,谢稹已不再是个孩子,他已长成了一个手段很辣,心性冷漠的男人,一个合格的皇子。
青梅酒的涩意渐渐回荡在喉头,寒亭的眼睛有些发红,酸胀的难受。
谢稹见她眼圈红了,神情似是有些难过,不由慌了,以为自己的话刺伤了她。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冷不防一根尖锐冰冷的物事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谢稹的一颗心冷了下来,仿佛被人扔进了冰水了,泡的烂烂的痛。
他想低头看一眼,被更用力的抵住了脖颈的皮肤,传来一丝尖锐的痛感。
“不用看了,只是一根簪子。”
寒亭一只手持着那根簪子,抵在谢稹脖颈上,她清楚的知道,刺到哪里能最快的致命,能让人瞬间流失大量的鲜血,没有丝毫挽救的余地。
她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她是名震北疆的顾国公之女,是从小长在北疆骏 * 马的马背上的狩猎人。
少年谢稹的马术,便是她一点点教会的。
对这近身搏杀,一击毙命的招数,也精通的很。
谢稹看着身下的女子,她眼圈依旧红着,只是神色冷厉,脸色有些发白。
“你想杀我?”
他声音又低又轻,也没有自称孤,只是问着话时,他又压低了些身子,簪子尖锐的尾部将细腻的肌肤划出一丝血痕,慢慢的沁出鲜红的血滴。
寒亭吓了一跳,手有些颤了颤,缩了一下,才忙道:“你别动!”
谢稹这回没动了,只是盯着她道:“你若想杀我,就刺下去,过了今日,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
寒亭盯着那簪子,血珠已经顺着簪身滑了下来,滴到了她手心里,湿粘一片。
刺下去吧,看那鲜血溅出来,那这人的生命流逝,看他痛苦的样子是不是会如自己当初那般绝望。
她想着,脑海中已完全想不到什么后果。
会有什么后果呢,左右这条命是捡来的,若是能拉着仇人一块死,岂不是一件完满的事。
难不成要她与递给自己毒药的人,同床共枕,生儿育女吗?
她的手颤抖的愈发厉害了,尖锐的簪子在那原本的伤口上不断抖动着,将那创口不断加深,鲜血不断滴落下来。
谢稹的脸色也因那疼痛有些发白,可他神情却十分镇定,仿佛此时寒亭是在同他玩闹,而不是真的在他脖颈上开了个血洞一般。
“下不去手么?”
他低声问着,随即又沉了些身子,那簪尾割出了更深的伤口,血流的更快了。
“叮”的一声,那是簪子落在地上的轻响。
寒亭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即便是她心中有怨恨愤怒,可最终她还是下不了手,结束那个曾经自己如此喜爱的少年的生命。
棋差一招,满盘皆输,果然上辈子活该被人算计到死,便是重活一世,还是这个没出息的德行。
眼泪不断的流了出来,顺着流进发鬓里。
她在痛恨自己的软弱和不甘。
“哭什么。”
寒亭闭着眼,理智稍稍回炉。
“我如此对殿下,恐怕已是见不到明日的天光,如何能不哭?”
她的嗓音有些哑,闭着的眼睛眼尾有些发红,一滴泪水挂在纤长的睫毛上,欲坠不坠,好不可怜。
有温热的吻落在她的眼上,将她的一滴泪水轻轻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