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祺走在宫道上被太阳晒得酒劲散了大半,瞧着过路的宫女太监都像个没事人一样给自己磕头请安，他突然从心底里泛起一股厌烦。这个曾经自己最熟悉最习以为常的生存模式，胤祺突然有些看不惯,只想早早的完事便带楚宁回家去。
敏妃生前是庶妃当不得一宫主位，这些年一直住在永寿宫侧殿，胤祺到永寿宫的时候灵堂已经开始布置起来了。还未出宫的小阿哥早早的来看过十三又走了，这会儿留在侧殿的都是几个年长的哥哥。
“十三啊，哥哥来晚了些你莫怪，敏娘娘走了你还有两个妹妹，心放宽些。”十三今年才十四岁，虽说这两年得了皇阿玛看重时常带在身边，外人瞧着也是个爷们了，但其实到底年纪摆在这，额娘突然一走他心里也惶恐。
“五哥放心，弟弟明白。”十三抬头看了看这个平时话不多的哥哥，他前几天就听九哥说了今儿是五嫂娘家大哥成亲的日子，原本今儿九哥还打算领自己和十四也出宫去看看热闹。没想到打前天夜里起额娘就忽然病得重了，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竟就撒手走了。“五哥，扰了您和嫂子的兴，没事吧。”
“浑说什么，你是我弟弟，什么事还能越过自家弟弟去。”有时候不怕小孩胡闹，就怕孩子太懂事。十三一句话差点把胤祺眼泪都给说了出来，好在殿里还有不少兄弟，这才好歹给逼了回去。
这边正说着话，外边康熙总算是过来了。瞧着满屋的儿子康熙微微点了点头觉得总算欣慰了些，平常儿子们怎么争他都能忍，只要这种时候他们还记得对方不是真仇人而是兄弟就好。
不过是个妃子，康熙上了一炷香就算是全了敏妃的体面，老爷子走了之后这些成年皇子也不好就留，四爷留了个太监守着十三之后就领着胤祺胤祐先出来了。
哥哥们都出来了，殿内就剩了老九老十陪着十三。老九原本也想走，可今儿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十一点不像平常那般没心没肺，反而一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站在一旁不说话。
这会儿瞧着人都走了，才上前半跪半蹲到十三跟前，“十三啊，你比哥哥聪明，有些道理不用我说你也比我知道得多。”胤平时跟十三打交道打得少，这般掏心窝子说话更是从来没有过。
“你哥我额娘也死得早，这宫里的事就是这般由不得人，今儿你别忍着但过了今天，你是万岁爷的十三阿哥就得好生立起来，过自己的日子，听明白了吗。”
这话是当初温僖贵妃死后，胤的舅舅跟他说的，现在他又原话说给十三听。胤祥知道这会儿哥哥们说这些都是想自己好，但他心里也的确没着没落的很，“十哥，那以后呢，以后会好吗。”
“会好的，都会好的。”胤瞧着十三就跟看着当年的自己一般，在这宫里光有皇阿玛不够，只要亲额娘一死宫里的孩子就算是孤儿浮萍没着没落，“只要你好生活着，什么都会好的。”
这话说得一旁的胤禟心里也发酸眼泪什么时候掉下来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年胤再是出身高明里暗里也受了不少委屈。要不是如此，胤禟也不会这么掏心掏肺的护着这个弟弟。
“四哥，老大和老三呢，怎么没瞧见过来。”他们几人出来之后不知道永寿宫里几个小的正哭得伤心，许久没有一起这般慢悠悠的走在宫里，三人都十分默契的谁也没加快脚步，直到快到了宫道的分叉路上，胤祺才把心中疑虑问了出来。
“直郡王来得早走得早，你没碰上。”敏妃早年间有段时间住在永和宫，从小十三比十四乖巧，四爷对这个弟弟也多有照顾，现在看着平时意气风发的小孩蔫了吧唧跪在灵前，四爷心里总有些说不上的滋味。
“老三不知道怎么没来，怕不是又在府里吃酒吃多了吧。”胤祐素来不喜欢老三那副秀才文酸的样子，“连皇阿玛都来了诚郡王都不来，这兄弟当得没意思的很。”
“就你多嘴，这话被成娘娘听见有你好受的。”胤祐腿上的毛病是他这辈子跨不过的坎儿也是他这辈子最硬气的护身符，只要是他不杀人放火，甭管是皇阿玛太子还是这些王爷哥哥们，都得让他三分。
“本来就是，敏娘娘好歹在宫里向来的宽厚，十三这两年也越来越能干，这样的弟弟都得不着体面的话，那下边那些小的心里怎么想。皇阿玛在哥哥们就不把小的当回事，那真要以……”
“老七！”胤祐话没说完就被四爷厉声呵斥打断了，“你过来，这会儿成娘娘指定在永和宫，你跟爷走，今儿爷不让娘娘扒你一层皮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胤祐说的在理但这话不该拿到台面上来说，四爷难得冲胤祐黑了脸，冲胤祺点点头就揪着胤祐拐弯走了。
看着四爷真发火遭殃的不是自己，胤祺心头压着的大石头总算是松了些。自顾自的摇头笑笑站在原地看着四爷胤祐走远了，这才转身拐到另一边往翊坤宫去。
也许是物伤其类，也许是年纪大了多愁善感些，反正一进翊坤宫胤祺就见着宜妃正抹眼泪呢。楚宁坐在一旁倒也没劝，只贴心的适时把帕子茶水递给宜妃。
“额娘，您这算怎么回事，十三那头哭也就罢了，您这怎么还收不住了。”胤祺到底心粗些，大喇喇的坐下一句话差点没把人宜妃噎死。
“你这没良心的小子，看你如今这样子以后本宫怕是也靠不上你，早知道当年还不如不生你。”一句话没说好宜妃哭得就更伤心了，楚宁要不是仗着宜妃还在，非要狠狠捶他几下不可。自己刚刚才把人哄得差不多了，他一来倒好，之前说得全算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