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凭什么?”
“凭什么?”谭冬站起身,视线睥睨地望着她,“凭我是你妈,我有权决定你该往哪条路走。”
乔柚大口地呼吸,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感觉自己在发抖,却不是害怕,而是愤怒、是恨。
“你没有权力,”她说,“你没有权力决定我的人生!”
啪——
清脆的余音在室内层层回响。
乔柚往后踉跄了半步,脑内嗡嗡地响,疼痛从脸颊一直遍布到脖子。
“你又有什么资格跟我叫板?”她的母亲冰冷地说,“你是我生的,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这么多年享受着我给你带来的一切,现在跟我要权力?乔柚,你又凭什么?”
“凭你高考考的这几分,还是凭你身上另一半的混账血?”
乔柚偏着脑袋,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然后她抓起茶几上的录取通知书,冲了出去。
她跑到楼下,哭着,狠狠地扬起胳膊,想要把录取通知书扔进垃圾桶里。
最终还是没有松手。
她蹲在垃圾桶边不停地哭,好像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到最后眼泪流不出来了,只剩下快要掐断呼吸般的抽噎。
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会生在这种家庭呢?
她曾经觉得,没有爸爸,但是她还有妈妈,也挺好的。虽然她的妈妈很严厉,对她要求很高,也不怎么笑,还经常因为学习成绩责怪她,但偶尔她对她也很好,会做她喜欢的菜、会带她出去逛街买新衣服,尽管那是对她考得一个漂亮分数的奖励。
但至少,她还有妈妈。
可是现在,乔柚真希望自己是个孤儿。
她不想要爸爸,也不想要妈妈。
她谁都不想要了。
-
那天之后,乔柚再也没和谭冬说过话。
她找了份暑假工,自己赚钱自己花。
她没有联系江见疏。她不敢联系他。
她食言了。
但是江见疏还记得约定,他发短信问她:【小学妹,录取通知书应该到手了吧?说说看,除了烤鸭还有什么想吃的?】
乔柚看着这条短信,在被子里哭了小半宿。
她编辑回信,说对不起,说她不能去帝都了,说谭冬所做的一切……到最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没有回复。
几条短息得不到回复后,江见疏打来了电话。
乔柚没有接,她害怕一听到他的声音又会哭,害怕听到他对她食言的失望。
江见疏连着好几天,打了无数个电话。
突然某一天,他不再打电话过来,也不再给她发短信。
乔柚松了口气,随之便哭了。
她的七八月份是眼泪堆砌而成的,九月开学,她带上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宣江。
离开了这座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
这一走,便再没回来过。
-
谭冬给她报的是新闻系,乔柚不喜欢这所学校,更不喜欢新闻系,她翘课、睡觉、打游戏,作业糊弄过去,就想着混完这四年算了。
四年之后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这里她有一个唯一认识的人,就是江临舟。
乔柚经常去找他,每当想念江见疏的时候。
尽管她无法将他们混淆起来,但只要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能透过江临舟看到江见疏,就够了。
乔柚知道她这么做很卑劣。
谁也不是谁的替代品,江临舟和她的少年长得再像,都只是江临舟,是他自己,不是任何人。
她清楚地知道这个道理,可就是越清楚,越难以自拔。
她像个吸食鸦.片上瘾的瘾君子,从江临舟身上近乎执念地寻找江见疏的影子。
在这样的浑浑噩噩中,乔柚遇见了裴锐年。
裴锐年是当时系学生会的主席。她出勤率太低,辅导员叫她过去喝茶,中途有事不得不离开,便喊旁边的裴锐年给她做思想工作。
乔柚坐在椅子上,无论辅导员说什么,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棺材脸。
裴锐年接替辅导员的工作在她面前坐下时,一下就笑了:“年纪轻轻的,怎么苦大仇深成这样?”
乔柚没说话。
“我还真没见过开学就敢这么翘课大一新生,你是怎么回事儿啊?”
“……”
“唉,我是不知道你身上有什么故事,但是咱好歹保证保证出勤率,哪怕你就是去课上睡一觉都好呢?”
“……”
裴锐年苦口婆心地一顿输出,到最后讲到嘴巴干了,喝了口水,也有点放弃的意思了:“唉,这位同学,咱俩年纪相差也不大,你有什么话跟辅导员不好说的,可以跟我说说啊,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或者说我给你去找个学姐来聊聊?”
“……不用。”
“哟,终于肯说话了?”
“……”
“那你说说看,怎么这么不愿去上课啊?”裴锐年随口瞎猜,“是不是不喜欢咱们系啊?”
“……嗯。”
“啊?还真是啊?”
知道了症结所在,裴锐年重振旗鼓,开始给她说新闻系有多好,乔柚根本听不进去,甚至抗拒地别开脸。
三番两次,饶是裴锐年随和的性格都没辙了,他挫败地长叹口气,说:“这样下去,真的会被退学的你知道吗?你高考成绩应该很好吧?拼死累活学了这么多年,就为了蹉跎在这儿啊?那多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