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梭转过头。
身后的村民纷纷用惊恐的眼神看她。
图梭一晃神,结界变弱,妖魔疯狂地冲了出去。
图梭大骇,连忙奔去保护她的村民们。
然而……
“救命啊,妖怪!妖怪!”
“大家快跑!”
“跑不了了,杀了她!杀了她!”
“可她是图梭啊!”
“她才不是图梭!她是妖怪,你没有看见么!”
图梭生满獠牙的嘴动不了,她虚弱的身体也走不动了。
她满脸是泪。
我不是……
我是图梭……
我不是妖怪……
可如今,那些人的脸上写满了憎恶,曾经她全心爱护的人们,用刀剑对准了她。
妖魔得逞地在她耳边大笑。
图梭急火攻心,誓不做傀儡。
她调息运功,用了偏门大法,要把妖魔逼出体外。
图梭法力高强,即便沦落至此,只要她想,便能做到。
可当那妖魔在即将脱体而出,发出惶恐大叫时,一只抹了毒药的鱼叉朝她刺了过来。
那时她千辛万苦找来对付妖魔的。
如今,这些村民,用它来对付她……
妖怪逃了,连带着图梭。
后面的情节发展,便是那没死的妖魔卷土重来,更加猛烈地折磨人们。
人们恨极了那只叫图梭的妖怪。
每当提起图梭这个名字,便咬牙切齿。
后来某日,一少年侠客造访山间。
少侠白衣翩翩,意气风发。
他古道热肠,单纯直率,也背着行囊四处看病,降妖除魔。
他的名字,叫巴椤。
巴椤日日听村民描述那名叫图梭的妖怪有多么可恶,说得他热血沸腾,义愤填膺。
巴椤曾亲自山上要去找这只妖怪,可惜一无所获。
没过多久,巴椤撞见那满口是血,抓着婴儿正要飞走的图梭。
他满目震惊,为那刚出生就没了性命的婴儿心痛不已。
抽出桃木剑便狂追而去。
巴椤也是个有本领的人,他之前从一老者处拿到了一本秘笈,上面记载着对付妖魔的办法。
但也听说这个办法并没有完全打败妖魔,于是他也苦心钻研,得到了一个厉害的法阵。
巴椤心里想着那死去的婴孩,并没有打算放过图梭,穷追不舍,终于与她交恶。
图梭节节败退,没有注意到身侧悄然出现的银线。
直到她全身动弹不得,惊讶抬头,见抹了毒药的剑深深没入心脏。
她仿佛看见当年,火光中,那扎进身体里的鱼叉。
图梭一头栽进了井中。
法术结成,石头垒筑,银线金丝层层交错。
村民们眼见大功告成,纷纷上前塞进符纸。
巴椤却愣在原地。
他明明有过一瞬的破绽,被那青面獠牙的恶鬼洞悉,可为何她全然没有反抗?
那双可怕眼睛,也在最后的金光中变得清澈莹然。
她静静地望着他,带着一种类似于庆幸和解脱的情绪。
巴椤久久难以找回呼吸。
直到身边婴儿啼哭,把他拉回了现实。
那位母亲感谢的言语,传入他的耳朵里。
“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幸好他还活着。”
巴椤:“没事。”
静默一瞬,他忽而睁大了眼,猛然回头。
什么?婴儿没死!?
巴椤注视着面前已死寂一片的法阵,良久未动。
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巴椤,开始调查起了一切。
最终,他知道了真相。
“可是当时她确实已经变成了怪物。”
“而且她也有法术,也许她本就是妖怪,只是不小心暴露了真面目。”
“谁也不能确定她不是跟妖怪一伙。”
“图梭就是在世,也不会允许妖怪伤害我们。当时那妖怪可是要杀人啊!图梭已经死了,不能死更多人吧。”
……
巴椤的质问下,他们的理由千千万万。
这让巴椤有如五雷轰顶,一直坚守的信仰也山崩地裂。
图梭并没有死,他只是被妖魔附身了。
可她明明有能力解脱,这群自私的家伙,却连一分一秒施展法术脱困的机会也不给她留。
图梭曾经可是在用性命来热爱这里的一切啊!
这群人反过头来便是这般对待她的。
到头来,他救了一群白眼狼,杀了最无辜的她。
巴椤心如死灰,那些为自己自私开脱的借口,为证明自己而对图梭的谩骂和诋毁,以及因为巴椤的质问而反过头来抨击他的言语……巴椤皆听不见了。
夜里,巴椤站在山顶,那个曾经图梭也站过的位置。
望着底下灯火通明,人山人海,如欢庆佳节一般,庆祝大妖怪死亡的场景,巴椤忽然就觉得自己浑身无力。
这么多人呐……
固执己见的人,有这么多呢。
巴椤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他少年英才,凭借一身本领,斩杀妖魔怪不在话下,从来没有吃过败仗。
但是今天他败了。
败在了人心上。
自以为这么厉害的巴椤,却连为一个女子证明清白的能力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