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的阳光刺眼,赵又卿眯着眼睛看俞肖川,他的镜头躲开围巾后,移向了另一个方向。
“给我拍一张做遗照吧。”
俞肖川放下相机,无语地看着她。这次陪她回来,她常说这样的话,好像得了绝症。
“你非得要这样吗?”
他语气不悦。她的肿瘤虽然麻烦,但医生们已经想好对策。这一趟回去就能手术。有程露相助,一切早就安排妥当。
赵又卿见他变脸,嘿嘿一笑:“逗你玩儿呢,你不给我拍,我自己拍好了。”说罢举起手机又是一张自拍,俞肖川来不及躲开,被拍到了正脸。
“你怎么拍都好看。”赵又卿感叹着把照片给他看。两人一前一后,身后寺庙蓝天与雪山,像在天界,她笑容灿烂,俞肖川面无表情,各有气质。若没有特别解释,很容易让人误会。
俞肖川扫了一眼,不大高兴地眉头紧蹙。
“你放心啦,我不会乱发给别人看到的。”赵又卿刻意加重了“别人”两字。
俞肖川掉头看别处,赵又卿又在故意玩这种试探的小把戏。这并不能改变什么,她明明知道。
赵又卿看到他反应,自嘲地轻轻哼笑:“这是给自己留作纪念的。你能陪我回来,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她至亲都已经不在了,姑妈舅舅大多也已离世,堂兄姊妹表亲兄弟也都陌生得说不上话。以前的旧房子早拆了,变成了叔父家的牛圈马棚,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这里已经没有她的家了。但俞肖川不是不理解她非得回来看一眼的想法。
“如果,我是说如果手术不大成功,我希望你能把我的骨灰带回来,朝雪山的方向撒掉就好,风会带我与家人们相遇,在雪山上。”
赵又卿很认真,也很诚恳。
俞肖川皱眉:“别瞎说。”
“都说了是如果嘛,我能拜托的人只有你了。”
赵又卿对着远处雪山微笑,“不知道哪一座是仙乃日,听说看到它的人都会有好运。”
“你不会有事的,别多想了。”
俞肖川不耐烦地打断她,然后举起相机,镜头对准此刻的赵又卿,最终还是拍了一张她。
离开寺庙时,赵又卿问俞肖川:“刚刚你在里面和那老喇嘛聊了很久,问什么呢?”
“没什么。”
赵又卿看俞肖川不想多说,没有追问。她偷听了一些俞肖川和喇嘛的对话,他想要一个孩子,和莫晗。他有很多不确定和担心,都是对莫晗的。她早就知道,他的心里已经没有多少她的位置。她也曾与喇嘛对话。喇嘛劝她:“缘聚缘散,自有规律。贪执伤身,放下更好前行。”
藏语翻译过来大致是这个意思。
道理谁都懂,做到都不易。若俞肖川此次不跟她来甘孜,或许她还有机会回头做个大度的善人,渡人渡己。可惜俞肖川心软了。她的可怜打动了他。他上当了,她成功了。他和莫晗之间的不确定给了她可乘之机。她将这最后一张合照发到富太太群里。
这次程露终于露面问她:“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她说。
富太太们夸了几句她和俞肖川郎才女貌。
赵又卿检查了一遍群里成员确定莫晗没有退群。
两人下山后直奔机场。手术排期没有留给赵又卿太多时间。
返程途中,俞肖川都在反复琢磨喇嘛说的话:“不以有行,亦不以无行。”简单的一句话,倒是道尽了他和莫晗的关系,处处都是刻意与逃避。以后该如何,或许顺其自然才是最好解决办法。喇嘛也提醒他不要太过于执着孩子:“万物有两面,好一面坏一面,来与不来,都有好有坏。舍本求末,莫乱了主次。”那点不太磊落的小心思,都被喇嘛慧眼看穿了。
飞机落在成都双流机场转机时,俞肖川接到孟海东电话,他要办孩子满月酒,已经邀请过莫晗。
“莫晗让我问你,看你有没有空。”
“当然有空。”
俞肖川只在照片与视频里见过孟海东的女儿,粉粉嫩嫩的小婴儿,看着很可爱。他一直抽不出时间去看望。
“你是不是和莫晗吵架了?”孟海东多嘴问了一句。
俞肖川正疑惑他为何这么问,买完咖啡回来的赵又卿坐到他身旁不满地抱怨:“我们飞机说要延迟,转个机也这么麻烦!”
孟海东耳尖:“你和赵又卿在一起?”
赵又卿把咖啡递给他,他轻声地“嗯”。
“听说她生病了,脑瘤?”
“嗯。”
“治得好吧?”
“没大问题。”
赵又卿大概听出了在聊她,出声问:“谁啊?”
“海东。”
“他是不是要办满月酒了?”
赵又卿倒是消息灵通。
孟海东那头小声提醒:“我没邀请她。”
赵又卿兴奋地大声询问:“满月酒什么时候,我这个阿姨可是准备好了大红包。”
俞肖川拿着手机躲开她,赵又卿何其敏锐,立马识趣地闭嘴走到远处。孟海东听到了赵又卿的话但没有理会,压着声音提醒道:“别太过头伤了莫晗,大家都是朋友。”顿了几秒他又补充,语带责怪,“实在不行就好聚好散,别把场面闹得太难看。你一开始不该招惹莫晗的。”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