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伊若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展开一张,何如月,再展开一张,又是何如月。每念一个名字,赵土龙就在黑板上“何如月”的名字后面划一笔,一会儿就划了三个“正”。
这时候,小插曲出现了。
“陶腊梅!”
底下一阵骚动,就连见多识广的蒋敬雄都不由怔了一下。陶腊梅是何方神圣,恕蒋书记来吴柴厂时间短,也不认识啊。
又一张:“陶腊梅。”
底下交头接耳的声音这下更大了。
“怎么真有人投她啊?”
“难道传言是真的?”
“不知道啊,反正没来找过我。”
“也没找过我。”
“哎,多少钱一票啊,怎么都不带带我,是看不上我吗?”
“谁让你是后补的代表,哈哈,人家没来得及贿赂你。”
“那第一批代表应该拿钱了?喂,多少钱一票啊?”有人拱第一批代表。
把人给急得,当场发誓:“看我干嘛,我要拿她钱,罚我没□□!”
“哈哈哈哈,你有没有□□不是早就知道了嘛,应该是罚你生儿子没□□。”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帮车间工人,说话向来放肆,你一言我一语,声音就大了起来。听得蒋敬雄不由皱起了眉头。
看来这突然冒出来的“陶腊梅”,里头有故事啊?
唱票结果,何如月四十五票,陶腊梅五票,居然还有一票什么都没写,算废票。
看着黑板上整整齐齐九个“正”,黄国兴宣布,何如月当选吴柴厂女职工委会员主席候选人!
注意,只是候选人。
黄国兴主席说了,何干事能不能最后当选主席,要在女职工委会员成立大会、也就是第一次代表大会上由全体女职工——鼓掌通过。
真是十分有灵魂。
陶腊梅输得十分难看,九比一,这还是花了大钱的结果。
还不如一票都没有,还能洗个清白。
果然,宣布结果之后,蒋敬雄好奇地问:“陶腊梅同志是哪位?咱们厂还有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啊。”
也不知道蒋书记这话是不是讽刺,但听着就很打脸。
陶腊梅正犹豫着要不要站起来,几位男职工已经开始起哄:“腊梅啊,看不出你很受人爱戴啊。”
“上面没你名字都能得五票,大喜啊,回家晚上加碗红烧肉庆祝庆祝啊!”
“记得要自己去菜场花钱买,不要趁人家卖肉的不注意就偷啊。”
“哈哈哈哈。”
四周一阵哄笑,充满了知情的味道。显然,这位陶腊梅同志还有关于买肉的梗。
陶腊梅气得破口大骂:“妈比的,你们这帮赤佬宗桑,一个个被雷劈煞!”
“陶腊梅!”黄国兴喝道,“撒什么泼,当这里是菜场啊!”
陶腊梅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呼呼一扭身子,把脸转开去。
蒋敬雄一看陶腊梅的模样,不由就生起一股厌嫌。有些人的长相,谈不上美或丑,就是让人看着不舒服,陶腊梅不丑,但眼神躲闪、神情刻薄,就是让人不舒服的类型。
“好了,推选结果已经出来,既然是大家民主选举的结果,那咱们厂这个女职工委会员就可以正式成立筹备组了,我提议,何如月同志就当组长?”
一听蒋书记提议,谁敢说不。
再说了,何如月明摆着就是以后的女工委主席,这个组不组长的,不就是个形式不同。
“同意,我们同意!”
“我们迫切需要何干事带领女职工们奋斗!”
顿时一通噼哩啪啦的掌声,极其热烈。好家伙,真没想到女职工也这么会。
黄国兴见水到渠成,宣布散会,让大家都回去好好工作。
当然,他没忘记带领大家先欢送蒋书记。
陶腊梅如丧考妣,跟在蒋敬雄后面,第二个冲出了会议室,好像铸工车间离开她一秒钟,地球就不转了,她得立刻去拯救地球。
听说后来陶腊梅去找人退钱,没人肯退。
毕竟她有五票呢。非但那十六个收了钱的都声称自己就是投的她,坚决不肯退钱,就连半路上撞见的其中一位,事后都找她讨要那十块钱,坚称自己投了陶腊梅的票,只是没法展示给她看。
惨还是陶腊梅惨,花了两个月工资,就听了五声“陶腊梅”,以及收获一堆嘲笑。
…
被推选成女工委候选主席的何如月,心里一直想着丰峻在会议室里的撒娇。
“谁让你这些天都不去我家。”
这句话一直绕在何如月耳边,除了苏伊若的唱票声短暂地打断过之外,这声音一直响在她的脑海。
下班时,二人在桥上碰面,丰峻送她回家。
“何如月同志可以陪我看一场电影了吗?”丰峻问。
“咱们发的票是后天的,就看后天的呗。”
何如月特意留的两张连座的票,早就安排好了。
可丰峻不领情:“不要。影院里全是厂里人。”还振振有词,“耳目众多……”
何如月:“……”
“你回家吃晚饭,咱们今天就看七点半这场,算是我为你庆祝?”
好是好,可是电影票不便宜啊。
“行,我呆会儿路过和平电影院,我去买票。”何如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