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是省农业局的同志送他过来的,被匕首刺到了腰部,我们正全力抢救……”
电话那头出现另一个声音,是个男人,似乎是接过了电话:“喂你好,请问你是……”
何如月努力定住神:“我姓何,是丰峻在中吴市柴油机厂的同事,也是他女朋友。”
“何同志你好,我是H省农业厅采购处的李玉海。目前丰峻同志情况比较危险,请问能联系到他的家人吗?”
何如月怒了,吼道:“他没有家人,只有我!”
李玉海似乎被吓到,声音都低了:“对不起对不起,何同志,那你是不是尽快来H省,买好车票把车次拍个电报给我,我派同志去车站接你。”
“他怎么会受伤?”何如月问。
李玉海犹豫:“说来话长,还是等何同志来这边,我们慢慢解释。总之你放心,现在H省人民医院的专家全都在,会尽全力确保丰峻同志的生命安危。麻烦你也记一下我这边的电话号码和电报挂号……”
一枝笔从旁边递了过来。
是何舒桓。
不知何时,他已经下楼,站在何如月旁边,静静地听着她说话。
而刘剑虹和刘明丽也已经披衣起床,轻手轻脚地从楼梯上下来,担忧地望着她。
何如月心乱如麻,接过笔迅速地记下电话号码和电报挂号,然后挂了电话。
“我要去H省。”她说。
刘剑虹已经走过来,关切地问:“如月,怎么回事?是丰峻出事了?”
何如月点点头,眼泪挂了下来。
“H省人民医院打来的电话,他被匕首刺伤了,听起来……情况不大好。他也没有家人……我……我……”
“我陪你去H省。”何舒桓道。
何如月一个哽咽,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憋了好久,终于“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刘剑虹心疼地搂住她:“不哭不哭,丰峻这孩子多皮实呢,部队里枪林弹雨都过来了,这点小伤一定不碍事,让你爸跟你一起去,好有个照应啊?”
说话间,何舒桓已经返身去楼上找来一本火车时刻表,一查,明天一早就有一趟去往H省省城的火车。
“我现在就去买票!”说着,何舒桓立刻就去找外套。
刘剑虹却担忧:“这火车票多难买啊,临时壁角的要买明天早上,就更难了。”
这是实情啊,从苏省到H省,在这年头算是长途列车了,火车票紧张得不得了,有关系还得提前买,还想买明天早上的,几乎不可能。
何舒桓不管:“总要去试试,哪怕我排一个通宵呢,买后天的也行,大后天的也行,一定要买到车票。”
“要不……多加点钱找黄牛吧?”刘剑虹提议。
一直没敢说话的刘明丽终于弱弱地开口:“姑姑,要么我打电话问问费宜年?”
刘剑虹顿时眼睛一亮。
费宜年父亲是市委办的,想必会有点办法?
“好好,明丽就麻烦你了。”
关键时刻,费宜年终于派上了一点用场。接到刘明丽的电话,本来已经入睡的费家也热闹起来,费敏才被孙樱摇醒,立刻打电话落实了两张软卧票,让何如月提前一小时去车站找人取票。
甚至费宜年还主动问刘明丽,需不需要他过来帮忙。
刘明丽不想再给何家添乱,婉拒了。
这一夜何如月哪里还睡得着,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H省去,就几件衣裳的行李,整整理了一夜。
刘明丽一直安慰她,说丰峻一看就是个有福的人,丰峻是要干大事的,老天也不会这么瞎。
说得何如月一会儿生起希望,一会儿又更加担心。
丰峻和她一样,都是有奇遇的人,按理的确不那么容易死。
但她怕丰峻“消失”啊。
就像他们曾经从后世消失一样。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蒙蒙亮,何家父女出了门,刘剑虹和刘明丽一直将他们送到火车站。刘明丽拍着胸膛,说一定帮何如月请好假,还说这些日子她都会住在何家,照顾好姑姑。刘剑虹则是忧心忡忡,让父女俩到了H省,一定要立刻跟家里联系。
何如月去费敏才说的那个车站办公室找人取票,一听是费秘书长留的票,对方十分殷勤,将两张软卧票用信封包好,递给了何如月。
收好票,何如月又去了车站旁的电报厅,按李玉海给的电报挂号发了一封加急电报过去。
看着宝贝女儿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却一声不吭将事情都一一安排好,何舒桓说不出的心疼。
刘剑虹和刘明丽买了站台票,终于目送火车长鸣着徐徐离开站台。刘剑虹瘫软在刘明丽怀里,也是掉下泪来。
“姑姑,你可不能乱啊。你快放心,有姑夫带着如月呢,他们有照应的。”
刘剑虹却抹眼泪:“要是丰峻那小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家如月会伤心死的。”
…
卧铺票很紧张,但并不代表卧铺就很紧张。
事实上何如月他们那间软卧,就只有何舒桓和她两个人。门一关,火车上的嘈杂声终于被隔绝在外。
何如月靠窗坐下,默不作声。
望着窗外熟悉的中吴被一点一点抛却,何如月终于慢慢地回到现实。
这一夜她过得极不踏实,整个人都像是在一团云雾里,准备行李、取票发电报、告别母亲登上火车,一切都像是机械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