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宜年故意指指访客须知:“有规定。我不能明知故犯。”
李千千脸色变得有些尴尬:“那我送你到门口吧。”
一走出招待所大门,费宜年的脸沉了下来:“千千,你的车票怎么日期不对?你到底是哪天来中吴的?”
李千千大惊失色,立即伸手想要夺回车票,却已经慢了。
费宜年已将火车票放进裤兜,愤怒地望着她:“你究竟骗了我多少?”
“所以你是故意问我要车票的?”李千千回过味来,顿时收起了楚楚可怜的表情,眼神变得犀利。
“我本来不愿意相信。这世上谁都可能欺骗我,唯独李千千不会。可是你……”费宜年悲愤道,“怪不得我没有收到电报,是你根本就没有发电报!”
李千千见遮掩不过,立刻换了一张脸:“宜年,我是没发电报,我是为你好啊。要是电报又被你妈的眼线收走,知道我来了中吴,咱们的计划就暴露了啊!”
“满口谎言。你的话我一句都不会相信了。你还说一天都等不及……呵,你来中吴三天了,你也没来找我,你究竟想干嘛?”
费宜年越来越怀疑李千千这三天究竟做了什么。
李千千却哭起来:“我还能想干嘛……我是情怯,我是害怕,我到了中吴一直都在犹豫、都在矛盾,我想去找你,可又怕影响你……”
如果是在以前,费宜年一定立即被她的泪水打败。
可现在费宜年真的一个字都不相信。
他摇摇头:“你骗了我,故意设局诱惑我,害我在派出所留了案底。我承认我见异思迁是辜负了你,但你害得我如此下场,你也未必对得起我。李千千,我不会跟你在一起,我害怕以后你还会有无穷无尽的阴谋,我玩不过你。”
李千千抬起头,带着泪痕望着他:“我为什么做这些,因为我爱你啊,我想留在你身边啊……”
“爱是两个人的事。我不爱你了,李千千。经过了昨晚,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
“不,经过了昨晚,我们只能在一起!”李千千激动得吼,“你想不认账吗?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去国棉一厂找你,去纺工局告发你!你信不信我还会去市委大院拉横幅!”
费宜年惊愕地望着她。
这真是他认识的那个连蚂蚁都不敢踩死的李千千吗?她说的每一句话,都直戳他的死穴。
“不……不可能……千千你不会这么做是吧?”
“会不会这么做,取决于你怎么对我。”李千千冷冷地看他一眼,“我给你七天,七天内如果你拿不到户口本,那就纺工局见吧。”
说完,李千千头也不回,跑进了招待所。
费宜年难以置信,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李千千那么柔弱,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她一定是着急了乱说……
嗯,一定是这样。她就是吓唬自己。
别说市委大院,她就是敢去纺工局,只怕门口的大爷都不会让她进去。
又或许,七天后自己可以想别的办法稳住她。
…
黑夜里的故事,只有黑夜里的人知道。
吴柴厂的故事却在阳光下徐徐铺陈。
不出所料,丰峻暗中已经安排好了小青工的“上书”。没两天,吴柴厂工会收到厂里一百多名小青工签名的联名信。
黄国兴拿到联名信,吓了一跳,以为这帮小赤佬又要造反。
但一看信的内容,黄国兴拍拍胸口,舒了一口气。
“不就是想打篮球,搞这么大事,干嘛,逼宫啊!”
来递交联名信的刘德华和戴学忠赶紧表忠心:“怎么敢跟黄主席逼宫,这是我们在表达自己迫切的愿望。”
“迫切的愿望……”黄国兴嘟囔着,冷哼一声。
刘德华愁着脸:“真的是迫切的愿望,特别迫切。黄主席您看,您平常总说我们剩余精力无处发泄,尽给厂里惹事。所以我们就想,那就运动啊,打篮球啊,把剩余精力都挥洒在篮球场上,不就没人惹事了嘛。工作干劲也会变高,而且打篮球还会增加职工之间的友谊,一举多得啊。”
戴学忠也忙着补充:“而且咱们吴柴厂都没个篮球队,市里的职工篮球比赛,咱们堂堂的机械局龙头,居然不能为局里冲锋陷战、奋勇杀敌,实在有损我们吴柴厂的威风啊。”
黄国兴白他一眼:“背得很熟啊,谁写的词?”
还能是谁,何如月写的呗。
但戴学忠打死也不说,不打死也不说,打半死也不说。
戴学忠视死如归:“行不更名、坐不更姓,我戴学忠自己写的词!”
黄国兴半个字都不信。
但不信归不信,两人的话有道理。废料库占据篮球场多年,是历史遗留问题,工会也不是不想恢复篮球场,但每回一提,设备科和生产科就大叹苦水,然后就不了了之。
这次一百多名青工写联名信,这真不是小事。
可见青工们对工余生活的渴望,工会不能坐视不理啊。
“知道了,下周一厂部行政会议,我会把你们的联名信提交,不过……”黄国兴盯他们一眼,“最近出成绩没?光想着提要求,不拿点成绩,我怎么替你们说话?”
刘德华最精明,一听黄国兴这话,立刻道:“黄主席放心,我马上就回去写总结,明天就把近阶段成绩总结交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