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电话挂了。
办公室出奇地安静,何如月还在低头假装写材料,信笺纸上已经写了好几行。
一听电话挂了,何如月笑吟吟抬起头:“原来是周副主席的姐夫啊。你们感情真好,大清早就通电话。”
周文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也没心情跟何如月耍嘴皮子,拔腿就向外跑。
这还是那个“身体不好”的周副主席吗?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个壁角听得真爽啊。周文华啊,你也有今天,看来是黑吃黑,乱吃,吃坏肚子了?
周彭城平常看着挺精明的人,怎么一到儿子的工作上头,也是病急乱投医啊。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回会把周文华撕碎了吧?
有好戏看喽!
何如月托着腮,手指点着信笺,乐了。
她撕掉第一页,别看刚刚在上面假模假式写了几行字,其实全是瞎写,心思都在周文华那电话上呢。
埋头正要重新起笔,何如月突然心中一动。
不对啊,周文华的姐夫是公安局的?她放下笔,脸色变得严峻起来。
供应科不在行政楼,为了工作方便,吴柴厂的供应科在配件库对面的一排平房里。供应科、材料科、统计室、核算室、地磅过磅处,都在一起。
周文华匆匆跑到供应科,供应科大门紧闭,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隔壁统计室有人,周文华跑过去问:“供应科人都去哪了,周彭城呢?”
女统计员一看周文华,很热情:“周主席啊,不是都去厂门口迎奖章了嘛,还没回来呢。”
“还没回来?”周文华懵了,顿时觉得有点不妙。
他忐忑地往回走,迎面就碰上了配件库的小张。小张看他的表情却十分古怪,只喊了一声“周副主席”,就绕道走了。
周文华愈加觉得不对头,心事重重地向行政楼走去。
隔着窗户,丰峻在隔壁间里遥遥望着他。
一名锅炉工过来拿工具,见到周文华从窗外的大道上走过,狠狠地“啐”了一口:“呸,吴柴厂的败类。周扒皮!”
丰峻问:“他怎么你了?”
“去年咱们锅炉间高温费差点没批下来,还是大伙儿给他凑钱送了一条烟才成。你说是不是败类。”
“是。”
丰峻毫不犹豫地答了,又问:“那为什么要找他批,不找黄主席?”
“黄主席正好去省里开会。周扒皮一逮到机会,就必定要卡下面办事的人。”
“没事,卡不久了。他会自取灭亡的。”丰峻淡淡地说着,气定神闲。
工友好奇地望他一眼:“你说的,我会当真的啊?”
如果周文华知道后面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他大概会停下脚步,再也不向行政楼走一步。
刚刚爬上三楼,图书室的苏伊若看到了他:“周副主席,刚刚董厂长找你。”
“董厂长?”周文华着急,“找我多久了?”
“五分钟吧。我说你在的,肯定没走远。你赶紧去吧。”
“哦,好的。”周文华抹把汗,转头下楼梯,穿过连接行政楼和厂部小楼的通道,去董鹤鸣的办公室。
一到门口,周文华只一探头,便知大事不妙。
董鹤鸣的厂长办公室,排排地坐着三个人:供应科科长汪其盛,副科长周彭城,和配件库小张。
怪不得小张刚刚看他的眼神那么古怪,原来是被厂长召见。
“老周啊,进来。”董鹤鸣语气威严,但听不出喜怒。
周文华却深知里头就是龙潭虎穴,今天怕是在劫难逃。好你个周彭城,半夜突袭我姐夫,一早就来举报我。真他妈今天撞了邪了。
“磨蹭什么,快进来!”董鹤鸣的语气已有些不悦。
周文华心一横,老子就算犯了点事,局里也有人撑着,怕个屁。一挺胸,就走了进去,也不等董鹤鸣喊坐,在旁边一张折叠椅上大喇喇坐了下来。
“怎么了,三堂会审啊?”周文华居然还笑了笑,想活跃一下气氛。
“他妈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周彭城嘟囔。
被翻着文件的董鹤鸣喝止:“都住嘴。蒋书记马上就到,到时候再吵也来得及。”
这语气就重了。
而且,还叫上了党委书记蒋敬雄。
这下真是大事不妙。厂长管生产、管厂务,书记管纪检、管财务。这事居然要蒋敬雄出面,可见董鹤鸣觉得,不仅仅是生产业务上的事了。
周文华真的开始不安起来,如坐针毡。
一阵宏亮的笑声从走廊上传来,正是蒋敬雄。他刚刚进京领奖,见了诸多大人物,正是春风得意,一进厂长办公室,也是笑呵呵的:“董厂长叫得这么急,出什么事了?”
再一看,屋里气氛十分凝重,连向来温和的董鹤鸣也是一脸严峻。
蒋敬雄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人都到齐了,你们谁先说。”董鹤鸣问。
周文华当然不敢先说,他也不知道周彭城告了他什么状,告到什么程度,当然不能自乱阵脚。便垂着眼睛不说话。
供应科科长汪其盛责任最小,他觉得自己可以先说,便道:“我来说吧。”
第33章
蒋敬雄已经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明明在周文华身边还有一张折叠椅,他却没坐,而是拎过那把椅子, 坐在了周文华的对面,隐隐和董鹤鸣归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