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栩慢条斯理整理手中案卷,道:“我没觉得了不起,我很忙,没别的事,王公子别打扰我。”
王从励怒意更甚。
第一是称呼,王从励并无官职在身,在廷尉里颇为尴尬,谢栩是个曹掾,官位不高,但旁人见了,仍得喊声谢大人。至于王从励,直呼名字也可,谢栩叫王公子,还是客气了。
其次,谢栩忙,事情多,说明上头对他重视,而王从励整日无事可做,跟在一干大小官员后面打酱油,偏偏他又是眼高手低的,心里不服叔父的安排,又瞧不起眼前低微的职位,便破罐子破坏,时常迟到早退,翘班闪人。
“你……”王从励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怒目强撑:“你知道什么,叔父是心疼我,怕我太累了,等适应了这里,一定会给我个好差事!”
“哦。”谢栩漫不经心点头,便是这时,有守卫来报,“谢大人,门口有位女子找您。”
“好。”谢栩不愿跟王从励多呆,连问都没问,转身走出去。
身后王从励狠狠跺了一脚,“这谢栩!!”
谢栩走到官署门口。
守卫没有骗他,官署门口,一个纤细的身影奔上来。
是顾莘莘,穿了件冬装的绯色衫裙,笑眯眯看向他。
“谢栩谢栩!”她脆生生喊他,雀跃地像张臂扑上去的鸟儿。
自从那一次看过晚霞落日后,两人比以前更熟络,顾莘莘便很少再喊那句客气的公子,不时亲热的喊名字。
谢栩不见恼,站在原地,问:“做什么?”
她似乎在官署门口等了会,时间一晃到了深冬,风有些大,她穿着衣裙站在风里,哪怕搭了件兔毛小外套,小脸依旧吹得发红,刘海也吹乱了,唯有一双眼睛清透雪亮。
但她还是笑吟吟的,仰头看他说:“没什么,就来看看你,你好久都没去我店子了?”
最近他太忙,又常通宵公务,没时间去她店面,他们有好久没见面了。
她问这话虽是笑着的,但乌瞳里含着期盼,长睫微垂,似乎在遗憾他没来。
便是这一个眼神,谢栩莫名觉得过意不去,一贯不喜欢解释的他回答说:“公务太忙了。”
“哦。”顾莘并不生气,“没关系,你的工作还习惯吗?”
说到这,她一直有些好奇,廷尉是文职,他日后不是做了武职的最高将领太尉么?怎么是从文职发家的?
疑惑后,她继续听谢栩讲话。
谢栩颔首,“还行”。
见顾莘莘欲言又止,谢栩问:“你找我什么事?”
顾莘莘往他手里塞了个物什,“给你送票!还记得那天我跟你说的话吗?我说要开个戏园子!我真的开了,过几天开园,我捣鼓了一个首映式,就是开园第一场的意思,你去不去?”
谢栩将票推回来,说:“不去。”
顾莘莘道:“为什么!”大家还是朋友嘛!
谢栩说:“过几天还有事要忙,去不了。”
“请两个时辰的假也不行么。”
“不行。”手头还有要事,谢栩说了句“有事,先走了”转身向着官署大门走去。
剩下在原地的顾莘莘。
如此断然的拒绝,那天那个给她拎鱼,贴心稳妥的小哥哥呢。
“不去就不去!”顾莘莘一跺脚,也走了。
几日后,顾莘莘戏园的首映礼正视启动。
面积广硕的戏院门口,张灯结彩,扯旗放炮,摆满了开业的喜庆之物,还拉起一道横幅“预祝七分影戏剧院开业大吉”。宾客络绎不绝,顾莘莘在门口接待。
首映没有正式售票,请的是一圈熟人,比如七分寐七分甜的老主顾,小姐们、太太们,还有些富商巨贾,给顾莘莘面子的人不少,戏院座位很快满了大半。
一进场,众人瞧着逐层递级而上的座位皆是惊奇,那座位样式也与众不同,木质的框架,里外包满了软垫,坐上去十分舒服。
他们不知道,这玩意放在现代讲,叫沙发。
再抬头看看前方舞台,跟普通戏园差不多的设计,但比传统戏院更高更宽绰,最顶上除了照明的灯笼外,还有其他古怪的设计。
而舞台上方拉着一块幕布,上书:今日放映——“《哈姆雷特》”
“哈姆雷特?”众人纳闷,寻常戏院都是《穆英挂帅》,《西厢记》、《窦娥冤》等,这《哈姆雷特》是什么!
添茶的小厮恭敬道:“我们掌柜的说了,这戏还有一个剧名,叫《王子复仇记》,剧里的主角王子,是一个异国番人,复姓哈姆,名雷特,所以剧名叫哈姆雷特。因为这戏是从番邦引进来的,大伙都没看过,名字才听着稀奇。”
“哦。”众人顿悟。
这说辞当然是顾莘莘备下的。
敢把现代剧翻译过来,还将哈姆雷特添了个王子复仇记的备注,也是厉害。
不过,本土戏剧在这个朝代唱了太多,受众们多半腻了,换个新鲜故事,或许更抓人眼球。顾莘莘是这么打算的。
很快,戏开演了。
当角色一登场,一开口,观众们大跌眼镜。
什么戏,没有任何的唱腔,光念台词啊!
还有,演员们没有随着情节而走的舞蹈动作!
还有,隐在幕后的配乐,不是为了给唱词伴奏,只为了渲染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