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灯漫漫,师徒两的身影,在青板砖上缓缓远去。
而半城之隔的高楼之上,有人坐在高楼之上,将一壶烈酒,灌入喉中。
一侧下属恭敬道:“主子,方才有人看到廷尉卿跟谢栩从京兆尹府里出来。”
喝酒的人丢开手中坛子,道:“这么说,那匣子破解出来了?这谢栩……真有点本事啊,本座倒刮目相看了!”
下属道:“您不也破了么?”
喝酒的人倒是直白,“我哪里破了,本座是拿刀架在在老鬼脖子上,那老鬼才将解法说出来的!光那解法我都记了半晌!”
下属道:“那现在匣子破了该如何?那密信……”
喝酒的人笑,“破了就破了,本就是个障眼法,密信也是假的,无非是把真的调换走!只是便宜了卢文林,没坑到他!算他运气好!”
“来来,再拿两坛来,这京里又有好戏看了,有意思啊!”
“对了。”他又吩咐,“把那东西送去,那老头儿要是不识趣,哼……”
后面的话没再说,夜色,渐渐回归宁静。
半柱香后,那物什送到了某座府邸。
有人拆开物什看了看,道:“刚来的密报。那人死了,死了几天。”
另一人则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本来就在各个力量中折磨,又被喂了毒,能不死么?不过,早在他出逃时,他就该料到有那么一天了。”
而另一片月色下的廷尉司。
夜深人静,廷尉里的人早已散了,廷尉卿王大人仍是回了官署,他心里挂念着其他公务,打算回来继续处理。
一个人影走出来,高大的身姿遮住了屋内的火烛,迎着王大人的方向,他叫了声:“叔父。”
王大人看向灯火下的小年轻,“从励?有何事?”
深更半夜的,官署人都空了,王从励突然出现在王大人面前,王大人能不惊吗?
“没。”王从励道:“我忙公事呢!”
王大人拧眉,自家亲侄他还不清楚,虽说入了廷尉,依旧改不了纨绔的本性,平日里不是迟到早退便是浑水摸鱼,哪有心思公务,还工作到夜里!
他便说:“什么事,说吧。”
王从励干笑两声:“没什么,侄儿就是想问问叔父,您看,我都来廷尉三个月了,什么职位也没有,您是不是该……”
得,是来要官职了。
王大人眉头更紧,王从励这状态,没将他赶出廷尉已是他宽容。
终究是自己侄子,他说:“你尚需磨练,再等等吧。若真有心仕途,就先收收你的心!”
王从励见叔父不应,顿时变了脸:“叔父!我可是你亲侄儿!你不帮着我,帮谁啊?那谢栩么!你待他比待我还好!”
王大人怒斥,“个中区别你不知道么?你若有他一半,倒也好了,省得我天天为你操心!”
王大人说完,不想理王从励,啪一声将门关了。
“哼!”王从励对着门恨恨良久,拂袖而去!
暖春四月,春风越发和煦,花草树木进入一年中最繁盛的时节,整个京城一片春光灿烂,生机勃勃。
与此相对的是,贩盐案进入了更紧张的追查之中,因着牵扯到了京兆尹,廷尉决定从京兆尹处着手,看能否找些线索。
而另一方面,廷尉也从“畏罪自尽”的孟云义处继续追踪,毕竟他是表面上的“罪魁祸首”。
这日,谢栩又搬了案卷回家看,顾莘莘刚巧来找他,见他埋在高如小山般的案卷里,提了个建议:“谢栩,你们可以试试从孟云义的亲友家人入手,或许会有线索。”
话虽如此,可问题是,孟云义的家庭情况与常人不同。
郡守在古代属于高级别官员,相当于现代的市长或者省长,照说这样的职位,必然是三妻四妾,子女满堂,远亲近亲家族庞大。可孟云义的家,统共只有一妻一女,再加母亲与兄嫂。
原来,孟云义出身贫寒,父亲早死,母亲痨病,为了生存温饱,去了营地当小兵,他为人吃苦耐劳,又机敏能干,得了贵人的赏识,一步步高升,最后官至郡守。而姻亲状态,则是到了三十多岁,发达后才娶的妻,据说跟妻子感情十分要好,两人生了一女,然后将乡里的老母亲及兄嫂接来一起生活。
不料,不久后妻子因病去世,而孟云义惦念爱妻,竟是再不续弦,与女儿、老母、兄嫂生活在一起,直到贩盐案事发,他“畏罪自杀”时,他的小女儿才六岁不到。而他生活作风节俭,硕大的郡守府,只有几个仆人,所有的主子加仆人,不到二十人。
顾莘莘听完感叹,这样的人,很难跟为一己私欲,贪保中囊的联系在一起。她说:“我总觉得,事情并非纵火自尽那么简单。”
谢栩从书里抬起头,他当然也如此认为。
顾莘莘道:“这孟云义也是怪,我就算他是真自杀,有的人自杀,不愿连累亲朋好友,会将家里无辜的亲人都送走,可他为什么要把全家老小都拉着一起陪葬?
旁边小书童道:“许是孟云义怕自己死后,家人跟着一起遭罪,像这种走私重罪,朝廷会严惩,孟云义的家人若留在世上,轻则关牢房、重则流放或卖作奴仆,尤其是女眷,想那奴隶市集上,多少几岁、十几岁的官宦女,被卖去做丫鬟还好说,若是做军妓、雏妓,那便是入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