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终是惦记着顾莘莘,时而苦恼她何时才能接受自己,时而又想着方才那些亲昵的吻,难得与她亲近,柔然与香气还存在他心底,挥之不去。一路走一路想,不料没走多远,路上忽然出现传令的小太监,急匆匆追过来,说陛下召见。
被陛下深夜召见,已不是头一回。
大陈朝这一辈的皇帝,当真是兢业勤奋,白日里忙政事,夜里也不忘批折子,旁的皇帝三宫六院,嫔妃不断,夜夜笙歌,这位陛下当皇帝快二十年,统共才一后两妃,至于什么贵人美人之类的,更是少得可怜,不知是不近女色,还是太过敬业,总之他夜里很少去嫔妃处,在理政殿呆得多。
而他有个特点,甭管政务处理到哪,但凡涉及相关问题,便会将负责政务的臣子召过来,询问磋商,哪怕三更半夜。
谢栩这次回京,表面宫宴去了不少,皇帝大多是嘉许之类,但私底下,皇帝没少暗着召见谢栩。
谢栩此次回京,除了述职及培养君臣之情外,还牵扯到其他事务,从前是抗击西北,保卫边关,如今降服柔然,与柔然日后的外交发展,少不得谢栩出面。
君臣不止一次为这些事宜商量到半夜,除了这些事,皇帝也有别的新指派,是以谢栩对皇帝深夜召见并不意外,瞧见太监传令,便勒转马头,向着皇城驶去。
月光照着大地,如一片幽幽薄纱。
待谢栩再从皇宫里出来,月亮已自天际斜落下去,东方启明星冉冉起来,黎明已至,再过不久天就要亮,君臣二人竟是秉烛夜谈了几个时辰。
这一次的话题比前几次更长,除了柔然与西北,还有别的要务。
谢栩出宫时,面色凝重。
巍峨城墙外,小书童跟着戍北候府的马车,正等在外面。
主子进宫面见皇帝,他们是没资格进去的,也不允许用车撵,不管是人还是车马都得停在宫门口。小书童在马车旁呆了太久,脸快被夜风吹麻,见主子出宫门,赶紧迎上去,“少爷!”
时间一过好些年,即便谢栩从一个无名小卒到名震西北的戍北候,小书童面对主子,还是习惯叫一声“少爷”。
谢栩看了他一眼,算是回应,然后就着小书童的手上了马车。马夫甩起皮鞭,马儿奔跑起来,车厢微微摇动。
这马车也是陛下新赏的,上好的三驾马车。马车厢颇大,容纳三四个人不在话下,小书童陪着主子一道在里坐着。等了主子大半夜,小书童习惯性问:“怎么这么久,陛下又有要务交代?”
问完这句他觉得自己多嘴,君臣之间的政事,可是他一个下人能多嘴的。如今京城不比边疆,他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于是他拍打了下自己的嘴,表示认错。
谢栩没有责难他,只是端坐在马车里,微阖上眼,不知是在脑里思虑什么问题,还是单纯闭眼小憩。
想着主子进宫大半晚,累了是应该的,小书童不敢多话,安静候在车厢一侧。
此时的谢栩,的确有些疲累,但思绪并未停止,仍在想入宫时皇帝说的话。今晚的话比往夜都多,人前他是功臣回京,风光显耀,实际上他身上的担子,越发重了。
果然,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陛下的厚爱不是白赐的。
如此想了片刻,他揉揉太阳穴,结束脑中对朝政的思虑,转了个念头。
他又想起了顾莘莘,才进宫几个时辰,但一结束,他再度不可遏制的想起她。
感情一事就如沼泽,一旦踏入,便越陷越深,由不得己。
放眼再看窗外,一轮月亮渐渐落下,启明星还在,还未到清晨,此时那小女子应还在睡梦中罢,不知睡好可好,又梦到了什么?
想起她,仿佛繁杂的宫闱政务都忘了,只记得她娇俏的脸和温软的香,谢栩面对车外风景,不禁露出淡淡的笑。
不知他的新侯府,何时才能真正迎来新女主人,他若能日夜对着温香软玉,也算在纷乱的人生中有了新的慰藉与温暖。
便是谢栩憧憬之时,忽然马车身微微一晃,似有人拦在车前。
谢栩思绪被打断,小书童掀开车帘正要质问,一张面熟的身影正半跪在马车前,是自己人,谢栩的亲卫。
那亲卫面带焦急,大声道:“侯爷,不好了!”
“何事?”谢栩闻声探出头,目光看下窗外,问。
那亲卫跪下道:“夫人……夫人连夜出城了!”
谢栩脸色一瞬凝住。
顾莘莘是在几个时辰前出的城,就在谢栩进皇宫之际。
今夜谢栩的举动让她做出了决定,她决意暂时离开京城——在房里思索完毕后,她径直叫阿翠将一干掌柜喊来,用最快速度布置好接下来几个月的要务后,带着阿翠与几个亲信,坐着马车出城了!
至于谢栩的人为何知道,谢栩此番回京城,多少布了些自己的力量在京中,这些亲卫无意间得知顾莘莘连夜出城,本想找谢栩禀告,但主子被陛下叫进了宫,他们哪里联络得上,只能离宫门不远的道路上等着,一见谢栩的车来,立即来报。
而此时距离顾莘莘离开,已有大半晚上,便是谢栩想追也难了。
但谢栩仍是问:“她多少人出的城,可有派人追上去?”
下属道:“不多,就一辆马车跟一些马匹,我们已派了些兄弟跟着,但夫人跑了太远,我们能不能追上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