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在木窗被轻轻抬起时,他默不作声的离开了秋实宫,在如绸缎般的雪上留下孤独的脚印。
信鹰飞过宫墙,在伏龙殿外落下。颜霁泽踩在暗色地毯上,衣摆被风吹的摇摆不定。他拆下刻着的“御”字的竹筒,将信鹰放飞。
毕又竟这么快就寄回了密函。
他遣去周遭宫人,忙将信拆开,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大将军领军厮杀,大获全胜。却在取敌将首级时背中暗箭,不慎坠马。箭贯穿胸膛,大将军重伤不醒。属下已得到□□头,将尽快查明军中细作,望陛下圣安。
阅毕,信被烛火烧尽。
颜霁泽垂手,袖中玉佩落出。他弯腰拾起,脑中忽闪过一人身影。
他才将武妃禁于宫中,战场便传此噩耗。再加上先前的焚情散和玉佩一事,桩桩件件看似一团乱,实则无比清楚。
贵妃想方设法攀扯武妃,为的是让景家分心。前朝林誉令手下言官屡屡进言,目的是让他烦心。
只怕明日传来的战报,只会有景觅风身负重伤,再难统军一事。初到战场便莫名负伤,令他不得不去怀疑景觅风的能力。亦或是军报被半路截下,给景觅风扣上一知情不报的罪名。
若非此番事出蹊跷,只怕事情便会如林誉所想的发展。届时,他无端责罚有功之臣,便会得上一个昏君之名。就算众臣不言,也定将怀疑他治国之能。
林誉一向野心勃勃,多年隐藏未曾表露。如今冒着会暴露的风险也要亲下场布局,既如此,那他也不妨瞧一瞧,林誉布下这般大的局,究竟意欲何为。
第34章 求生第三十四记
眼瞧着烧至发白的炭火一点点熄灭,景月槐将窝在棉被中的槐角推去一旁,屏气脱掉了外衣。她掀起暂时还是温暖的被褥,在寒气还未反应过来时飞快钻入。
系统一抖,瞅准时机迅速飞至她与槐角间。它一蹲身,感受着两侧的暖意,舒适的半眯起眼。
“你虽被软禁,但仍是妃位,份例供应当不会少。为何竟这般小气,殿内连炭火都不肯烧,也不怕冻坏了自己?”槐角挤在系统身旁,蜷着身子取暖。
“合着你在这宫中待了这么多年,都不清楚这宫中大都是落井下石、仗势欺人之人?”
“闭上你的嘴吧,大爷我拿尾巴给你当毛毯,不是为了听你说屁话的。”
景月槐露着脑袋,只觉得今夜并无昨夜那般冷。她一时睡不着,便转过身,露出了被褥下的槐角。槐角一瞥她,即刻会意,慵懒的一打呵欠。
“想问什么。”
“槐角,狗皇帝也听得懂你说话吗?”
“听不懂。这么多年,唯一能听懂的便是你了。说到这个,我还好奇你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个……真的能跟它解释吗?
瞧她不回话,槐角不耐烦的闭上眼,道:“不说便算了,本大爷对你也不是多么感兴趣。”
反正它是只猫,旁人也听不懂它的话。此刻已入夜,侍卫也刻意远避此处,更不会有人来趴墙角偷听。干脆一吐为快,把事情都告诉它?
感受到视线的系统睁开一只眼,无所谓的摇摇头:“说了也无妨,除了身份特殊的你,没人听得懂这自恋狂说话。”
如此,景月槐彻底放下了心。她朝里凑了凑,悄声道:“因为我是穿越来的。”
明月照长街,将颜霁泽的影子拉长。他走在空无一人的宫巷,秋实宫已近在眼前。若非沈木朦胧的已入睡,他只怕再难出伏龙殿。
轻咳声伴着沉重的脚步前行,他在寝殿外停下,稍一借力,翻过了垂有冰棱的墙。院内寂静无声,满地积雪。侍卫在远处值守,相互聊着寒夜的冷,并未注意来到此处的他。
他轻步走到窗旁,正要伸手去抬时,却听到了她不停解释的声音。
瞳孔缩至极限,微微颤动着。颜霁泽扶着窗沿,难以置信的屏住了呼吸。
“那不肯定的吗,我当然不是本尊了。要是本尊,此刻早就被贵妃耍的团团转了。瞧见这只臭鹦鹉了吗,就是它把我引来了这个世界,让我再活上一遭的,所以你千万不能吃了它。”
“喵~喵喵喵,喵?”
“这个啊,这就不能跟你说了,剧透遭雷劈的。但总之,我就只是制衡景家的一颗棋子,如果不在中秋晚宴前离开,等彻底没了利用价值,狗皇帝就要将我打入冷宫了。”
她的话如银针,字字扎进他心头。他伸出的手缓缓收回,双眼干涩到微微疼痛。
她竟一直都清楚。他利用她半胁迫景家,并非真心待她,这件事她竟一直都清楚。
屋内声音渐小去,令人再难听清。
颜霁泽在窗边伫立良久,刺骨的寒意冻僵他的身体。他眼眶微红,嘴唇翕动,发不出半点声音。他蹲下身子,几声重咳红了耳朵。脸被风吹的生疼,令他如伤口撕裂般难忍。
积雪凝作冰,光秃秃的树枝如穿一层薄衣。木窗被轻轻抬起,一枚玉佩无声地落在了软塌上。块状的软垫倾斜,不偏不倚的将玉佩遮掩。殿内炭火燃起,驱散了寒夜的冷气。
天微亮,映得梁上冰棱格外透亮。颜霁泽落寞离去,踩碎了刚凝聚不久的薄冰。他双手冰凉,毫无温度。
积雪,今日也不会消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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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观察,侍卫值守的地方有一死角。子人兰秋便是从那里进入,悄悄来看我的。”景月槐拿着被摔断的炭笔,在仅剩的几块木头上画着简略地图,“现在后宫注意力都不在我身上,狗皇帝更是巴不得让我赶紧消失。臭鹦鹉,你确定内廷看门的不是那个老大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