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温柔地接下来，一口一口地吃。
太子殿下和四贝勒看着，太子殿下先拿起小碗，左手颤抖，用一口老酸奶，右手颤抖——就觉得，眼泪混着酸奶咽下，酸中隐藏刻骨铭心的苦，苦中埋葬铭肌镂骨的酸，果然人间真味也。
旁边的四贝勒看一眼他二哥，实在没有他二哥那份“用酸奶的酸掩盖内心的酸”的气魄。
无他，这酸奶，实在是，太酸。
看一眼汗阿玛那食不下咽还硬吃的扭曲模样，心里感叹“汗阿玛果然是汗阿玛”。看一眼良妃娘娘吃得好不欢喜的模样，又想起他的养母和亲娘，心里头也酸酸涩涩的泛着苦。
口中的酸奶突然也不是那么酸了。
只感觉它还不够酸，不够把心充满，心里还有苦涩的味道。
*
申时四刻，皇上对良妃的审讯基本结束。
良妃在离开之前，终于开了口。
“槐花儿曾经说过，她打碎大阿哥的茶杯那天，大阿哥暴怒之下要不顾宫里规矩打杀了她，事情闹得很大，李佳侧福晋等等人来了，最后是太子妃来到给她说了话，才得以活命。
太子殿下的另一位小李佳侧福晋也在场说了几句话，李佳侧福晋气怒，大阿哥最后罚她到慎刑司受了十大板。”
……!
其他的父子三个一起看向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那张脸，那个模样，只有“躺着死和站着死”的区别。
良妃简单的的一句话，简单地说出一个事实，透露出无数的信息。
良妃也知道皇上会和槐花儿、槐花儿的家人求证，只有一个恳求：“槐花儿没有做其他，她和其他人也没有联系，只是听从妾的安排。皇上、太子殿下，任何错处，妾一力承担。”
再次虔诚且恭敬地行礼，良妃知道，这个事情，与她而言，只是一个开始。对于皇上和太子殿下而言，也只是一个开始。
可是既然活着，愿意不愿意的，就要去承担起来。
良妃沉默缓慢地行礼退下，和慈安宫的大宫女去洗漱收拾自己。
父子四个沉默站着。
皇上眼睛一眯：“魏珠去请太医，安排沐浴，给太子拿一身衣服来。”
“嗻。”
“老四，你去刑部再审讯李佳家的人。老八，你去跟着查抄赫舍里的人马，给留一些体面。”
四贝勒和八贝勒一起行礼：“儿子遵命。”但都没动弹。皇上顿了顿，到底是透漏消息一二：“先把‘明面上’的事情处理完，再论其他。”
“儿子明白。”
老四和老八快速地整整服饰仪容，退下。
皇上一转头，目光沉沉地看着太子。
“朕打小儿教导你，教导你如何做好一个皇太子，教导你如何做好一个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儿子认错。”
“你是该认错。你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孩子们？”皇上的怒气忍不住，“大阿哥的脾性暴虐且不说，毓庆宫的女子之争，居然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天天自以为妻妾和谐，相处愉快？”
太子木呆呆的，还是认错。
“汗阿玛骂的对，儿子就是天字一号大傻瓜。”
皇上胸腔起伏，皇上不想承认这是自己手把手教导出来的皇太子。
“你皇祖母和你太子妃那里有很多毓庆宫的消息，你自己去看。只记住，当年你母亲生下你，不管是为了赫舍里家，还是为了朕，为了大清，她临终之际，最放不下的是你。”
太子的身体摇摇欲坠，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地狱的模样，却没想到，地狱没有尽头。
皇上最后那句话回响在他的耳边，他泡在浴桶里，不知道那眼泪是从自己的眼里流出来，还是自己的心里。
*
年近三十，这一天一夜，他把人生的酸甜苦辣尝了一个遍，穿起来鲜亮的衣裳，打理好自己，他又是那个尊贵非凡，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
钦天监里，弘星和三格格跟着十二叔玩得开心，手里摸着这来自法兰西的天文望远镜，三格格满心期待夜晚的到来，弘星大眼睛骨碌转，到底该怎么拆了这么个大家伙看看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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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万字更新么么哒
弘星打量周围, 钦天监监正，西洋传教士徐日升，监副等等人, 当然还有侍卫。
弘星看一眼十二叔痴迷地打量望远镜的模样，拉住十二叔的衣袖, 贴到十二叔的耳朵边说道：“十二叔，玛法有望远镜吗？”
十二叔也不知道，可他刚刚已经和小侄子说了五个“不知道”了。
十二阿哥胤裪站起来，对着传教士徐日升问道：“不知此类机器，四九城里头有几台？”
徐日升是葡萄牙人, 汉话挺好，大约六十岁的样子, 一个斗笠吉服凉帽, 一身黑色的大清官服加“补丁”，却因为白色的皮肤特显眼, 听到问话胖胖的下巴抖起来, 笑哈哈地说道：“有三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