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浩叹气:“朝中削减了河西道、山南道、和其余各路兵马的粮饷。河西道的折子至今都没有批。”
崔邺听的冷笑:“这是逼着人,不得不反。”
崔浩忙说:“柬之慎言。”
崔邺慢慢的分析:“今岁年景不好,江南两道遭灾,又逢兵祸,国库空虚,倒也说得过去。可,若是国库空虚,可有些人不虚呢?让各路兵马都督都知道,若是这盘棋越乱,是不是……”
崔浩没想到他想着这样远,心思这么大。崔浩至今都跟着崔程的脚步,崔程遇上事他负责善后,但是他从来不会去给崔程建议这路该怎么走。
这是读书人的习惯,也是他的性格使然。
崔邺沉思了片刻,才说:“我去准备准备。”
等他出了门就开始盘算这回事,怕战怕乱固然是好事。可若是拖得太久,最后未必就是好事了。权利、政治,皇权之路从来都是血流成河才能铺就。
河西道的粮草他能供上,但是粮饷可不够。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半个月后,河南道冯征和河北道张仪联手。
崔程兵马不敌,退至太原府。张仪兵马收关口,以备后撤,冯征人马已至弓高、河间一带。
此消息让朝中上下一片哗然,刚刚平定的局势又开始暗涛汹涌,宗室质疑,先帝有子,拥安平王摄政,并不是上策,先帝有兄长,兄长有后,盖应顺应长幼有序云云,自此朝中闹成一团……
河西军枕戈待旦,崔鲲人虽鲁直,但是听得进去劝,崔程领旨赴京后,由他暂时领兵马操练,由崔程的几位嫡系大将为其保驾。
刘彰这几日见他隔三差五的出去,以为他又像从前一样要去城外斗马,大清晨在门口拦住人问:“二郎这是要去哪里?”
崔鲲倒也老实,“我要去看小妹。”
刘彰听得稀奇,问:“小娘子?”
刘彰也不和他多废话,急着说:“我一个时辰后就回来。”
他自从那日后,每日都去,有时候是早晨有时候晚上忙完。
谢奚也不嫌弃他,只是说话总爱呛他,他也不计较。但是心里实在喜欢崔晚,崔晚之前怕他怕的要命,他每次去都在街上搜罗一些玩意儿,看到久了崔晚也不怎么怕了。
问他:“二哥,阿爷也像你,长得这样吗?”
听的谢奚乐个不停。
崔鲲瞪她一眼,觉得她也太没规矩了,童言无忌就不能开玩笑的。
谢奚忍不住,依旧笑个不停。
崔鲲拿她没办法,不理会她和崔晚说:“父亲肖似祖父,我生的有些像我舅舅。不一样。”
崔晚哪见过祖父,他舅舅,他说了等于没说。
但是崔晚也愿意和他亲近了,崔鲲生的勇武,轻易就能将崔晚架在脖子上,六七岁的小姑娘,哪见过这种阵势,吓得大叫,崔鲲驮着她满院子的走,谢奚看的笑起来,但是并不阻止。
崔家男人骨子里都有一点赤忱,对亲情的赤忱。崔鹏虽骨子里是旧时君子,但是对幼弟幼妹多是爱护,崔邺这样,崔鲲也是这样。
很难说这不是家风和遗传。
深秋的早晨小孩子不爱起床,谢奚起得早在暖棚里转悠,崔鲲这几日也知道暖棚的好处了,在这里混吃混喝了几天,这里的伙食明显的要精细,进来见她蹲在一畦绿油油的麦苗前观望,问:“你看什么呢?”
谢奚轻描淡写:“看庄稼,明年就看它们的。”
崔鲲不清楚她到底是干什么的,笑说:“指望这这几根小苗苗?”
谢奚用一种‘不想和傻瓜多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崔鲲严重感觉到了侮辱,问:“你什么意思?”
谢奚摇头:“没什么意思,阿晚还没起来。”
哪知道崔鲲却说:“我今日不是来看阿晚的,给你们送几个仆人,整日累死累活的,像个什么样子,你也好歹是将来要嫁给五弟的。讲究一些,你看我大嫂虽不说多有才名,但是绣花缝衣还是拿手的。你再看看你。”
谢奚的脏话已经喷涌而出到嘴边了,又忍住了。
闭了闭眼,“那我谢谢你了。”
崔鲲:“谢就不用了,你以后学着像个女娘子,你在这样泼悍,别说我看不上你,五弟那样精细的一个人,定会厌恶你。”
谢奚攥了攥拳头,心里默念:不和他一般见识,不和他一般见识……
崔鲲见她不说话,也察觉自己的话说的大概重了,又想她一个家境贫寒的女子,听说家里曾经欠债被人退了亲,他已经脑补出一折完整的戏文。五弟这人好打抱不平,最是心善,定是见她可怜,怜香惜玉,两人一拍即合就凑到一起了……
他轻咳了咳:“我说话不好听,但是都是为你好。虽说你和我有些芥蒂,但是我不会和一个小娘子过不去,再说了,将来成了一家人,你也要管我叫一声二哥的……”
谢奚叹气,真是叫不醒一个智商有硬伤的人。
崔鲲觉得他这一趟已经很圆满了,见谢奚没有像前几天一样和他争锋相对,想来是明白他的苦心了。
舒坦的回厨房吃早饭了。
谢奚自己喃喃:“崔家遗传的智商断崖式下跌成这样,也是神奇。”
早饭的时候阿武和阿骨勒回来,凉州有批粮草到了,这次是要存在城里的粮仓里,阿骨勒亲自照看。饭后阿图巴也要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