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笑了下,一脸无辜,“敢问我几时说过?”
“我看你是皮痒欠打。”狄融窜上前,就要动手教训。
大病初愈的少年侧头,险险避过拳头,呵呵一笑,“说不过便要打人了是吧。”
“还就打你了。”
狄融蛮壮,抡圆了拳头朝他脸上招呼,拳头还没挥出去,便被人从后面拎了衣领丢到竹栏外。
“你的箭术可精进了?”
周凛虽然面带笑意,实则已经非常生气。
狄融不敢造次,满脸委屈地说道:“先生,是他嘴贱,污蔑我父亲叔伯在先。”
周凛“嗯”了一声,“知道了。”
狄融听出是警告,不敢再多说,气咻咻地回到射击场地,对着无辜的草人踹踢抽打。
这边赵君湲缓缓起身,掸去身上的浮尘,施了一礼。
周凛请他坐下,状似无意道:“既是公子之物,何不向狄家讨要?”
赵君湲一脸风轻云淡,“明珠弹雀也总好过无用武之地。”
周凛不解,“既然这样,公子方才又为何激怒他。”
赵君湲撑着半张脸,挑高了眼角,“大概,闲的无聊。”
……
将养数月,伤势痊愈时已经是冬天,赵君湲挂念家中安危,心生去意,便整好行装来向周凛辞行。
彼时,周凛正在石臼中咣当咣当捣药,听说他要走,又问了一遍,“公子当真想好了?”
他这话说的奇怪,赵君湲不免生疑,“晚辈落难于此,承蒙先生搭救,不胜感激。只是担心家中挂碍,不敢久留。”
等他把一番谢言说完了,周凛慢悠悠道:“救公子并非义举,而是老朽想要挟恩图报。”
这若是放在别的人身上,指不定心堵,赵君湲却像提早料到,表情分毫不改,沉稳得不像一个少年人。
赵君湲缓缓揖手,“老先生对晚辈的恩情如同再造,来日有需要晚辈之处,老先生尽管开口,晚辈定当赴汤蹈火。”
周凛摇手,“言重了,这件事公子一定能办到。”
第4章
“先生请讲。”赵君湲作出洗耳恭听之势。
周凛摆弄着盛了药的瓶罐,不疾不徐地说道:“周某不求高官厚爵,金银财帛,只求公子一纸婚书,娶我孙女犀娘为妻。”
“能答允否?”
周凛看着年轻人,满目的认真。
赵君湲竟默了片刻,才缓过神,老先生不像说笑,是真有把孙女嫁给他的打算。
遇到这种事,换做旁人就如同一个霹雳火舌炸在头顶,赵君湲却还算镇定,他反问道:“先生不先问我是否成家?”
周凛笑道:“我既有此意,心中自然有数。”
赵君湲暗暗吃了一惊。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连细微之事都稳操胜券。
这个老者看似慈悲,绝对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赵君湲心底生出一丝危机感,脸上勉力维持的笑容再也绷不住,“婚姻大事不可马虎,请待晚辈回京禀明家母,三书六聘,明媒正娶才是。”
周凛知道是他的缓兵之计,因此并不答应,“婚事由我定,不必大费周折。公子若真是望家心切,还望三思而后行。”
三言两语,满是威胁。
这不是商议,而是真的挟恩图报。
赵君湲眉头紧蹙,“救命之恩晚辈自当另报,但婚姻之事请恕晚辈断难从命。”
周凛不由地冷笑,说什么另报,出了这道门,还不是各走各路。既然他今日把这话撂下了,就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我周家落魄,于公子前程无益,想是瞧不上。既如此,我与公子做一笔交易,如何?”
“交易?”赵君湲满腹疑窦。
他到底是什么人?
要说起来,周凛的前半生历经血雨腥风,还真是个人物。
周凛年少就随父征战戍边,干翻过嗜血好斗的夷人,后来承袭父爵,为官几十年,在尔虞我诈官场几经沉浮,政绩无多,但蒙受祖荫过的也还顺遂,不过是官做得腻了,挂冠离京,带着几个家仆随意择了块地归隐养老。
这辈子什么风浪没经历,赵君湲这样的年轻人和他这种老谋深算的狐狸玩手腕,明显嫩得很。
赵君湲隐隐感觉不安,“老先生不妨直说。”
周凛指着他那间茅屋,“我与公子五日为限,如果公子能顺利走出我这方寸之地,自行离去,老朽绝不阻拦。”
话锋一转,“如果在五日内不能脱困,公子便要兑现承诺,娶我孙女为妻。”
“公子意下如何?”
这老先生还真是执着得很,赵君湲哭笑不得,“君湲不解,这门婚事于先生有何好处?”
周凛的回答也很是随意,“眼下还不知,可将来谁说得清。”
“老先生在赌自己孙女的一生。”
周凛逼视着他的眼睛,“我敢赌,公子敢不敢应战?”
赵君湲低头,思索了片刻,“老先生此话当真,若我赢了,就放我离山。”
周凛大笑,“公子就笃定会赢?”
少年人年轻气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一间茅屋罢了,先生纵然有通天彻底之能,也总会有破解它的命门。”
周凛抚着胡须,点了点头。他谋划已久,胜券在握,不在乎陪年轻人多玩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