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觉得心里爽快,以至于敏妃从坤宁宫里回来时,长春宫的两个小主还在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议论,不敢编排什么,单就续续那事儿,也觉得畅快。
她听到便略问了几句,她们倒是会说话,说完了前因后果,又只捡着担心说,敏妃即笑:“回去睡吧。太后娘娘是主子娘娘的姑母,想是娘娘确实做错了才罚她,指不定这会子消消气就好了。倒是你们小心些,莫再找不自在。若正撞枪口上,我可就爱莫能助了。”
话说得还隐晦,心里却已明镜儿似的,做姑姑的狠心罚侄女,还能为什么事呢?
皇帝这些年敬皇后,除了她做得是,跟她这位精明的姑姑,也是不无关系吧。
总是有这命的人啊。
她叹了叹,不由就盘算皇帝多久没来过了。算来,打从他试李明微那日起,约莫有三个来月了。
也是,他一心顾着那边的同时,确实分心不了别处了,也就只好捡些没心的来。
皇帝确然是已没心没肺的过了个把月,一开始还不时找个人来发泄,后来却连带女人也厌烦了,每日里只觉胸口堵着一口气。到查到她四年里的零零碎碎,心里头更是一时疼惜,一时燥乱,只不知怎么是好。
越性不见她,连着一个月,那孩子的事情在他心里倒是淡了,原就说容得下她之前种种,不过赶在那种境地一堆子事儿一起涌出来,叫他一时难以接受罢了。
现下里想想,她总是要好好留着,只要把那个孽种的父亲找出来,杀了剐了,一解心头之恨。
他已连续几日想去瞧瞧她了,听闻镇日里冷若冰霜,便不由就念及她跟他拗,不由就心烦意乱,转念之间,索性带了人到南苑驱马打猎。
跑了一下午,畅快是畅快了,一停下来,心里头那个影子立时就晃了出来。
真是要了命了。
他将长弓猎物一甩,丢给随从,一拉缰绳,但唤庄亲王跟上,一路奔入了丛林。
底下人识趣的没跟,只庄亲王一个应召跟上。
他到丛林伸出才跳下马,拉缰沿河走着,庄亲王知道他有话要说,默默跟在后头,不想他一开口即叫他跌了下眼镜,因他问的是:“听皇后说,大福晋又有喜了?”
他怔了怔,方才意识到皇帝确确然和他谈起了家事,不知他是何意,也就只点了点头道是。
皇帝算了算,觑他:“四年,第三个了?”
他是一副正经拉家常的样子,庄亲王也就摆正了颜色,一五一十的与他拉起来,“生老二的时候艰难,原是不打算再要得,没料到就怀上了,也只得她再遭一回罪了。”
“你们夫妻倒是伉俪情深。”皇帝轻笑,背手走着,但放了马儿去吃草,一步步压着没脚踝深的密密实实的青草,一面走,一面浑不经意似的道:“福晋起先也是不愿意跟着你的?”
庄亲王一愕,适才慢慢咂出味来他要问得究竟是什么,因道:“是因她祖父连坐李鸿慈案,我未得出面保人,她进府头一年,都未得过好脸。”他说着自己也发笑,“第二年有了孩子,适才慢慢好起来。”
寥寥几语,已算是交代了法子,不料皇帝接下来问得又是叫人始料未及的一句话:“怎么有的孩子?”
“万岁爷……”庄亲王直接哽住了,目色古怪的打量他,“您宫里的孩子,老七可是都快落地了……”
“朕说得不是这个。”皇帝飞他一眼,顿了下,面色略染了些尴尬,“朕是说……她肯给你碰?”
鉴于他前头的两问,这一问再惊天动地,庄亲王这里也稳住了,默了默,一本正经的答了他:“皇上,俗语有句话,叫‘烈女怕缠郎’,话糙理不糙……”
他这里给他出主意,皇帝那里却不厚道的噗嗤笑了,一掸袖子大步往前,一面走一面摇头,“庄王啊庄王,瞧着你再老实不过,不成想私下里还有另一番情景。”
庄亲王其实脸皮薄,无端端受他一番奚落,脸上就不甚挂得住了,一抱拳道:“奴才福晋这两日身上不适,皇上要是没什么要事,容奴才先行告退,回去看顾妻儿。”说着就要跪安告退。
得,他眼前一团乱帐,说他两句消遣消遣,他倒酸上来了。皇帝一瞪他,拂袖喝道:“滚回来!”
颇有些嫉恨之意,“我的事儿完不了,你也甭想回家软玉温香的自在。”
庄亲王哭笑不得,但住了脚,笑:“皇上,我就十二个时辰的陪着您,也是不抵用啊,您得去找正主儿。”
皇帝白他,“朕一瞧她就生气,你说,这怎么办?”
怎么办?庄亲王心腹诽,他如何知晓怎么办。他福晋摆了一年的脸色,他也就忍了一年让着她,只当她闹孩子脾气,果然闹过去就好了,这样告诉他,那位万岁爷的脾气,能忍?
因忖了忖,才道:“您得想,您是天子万岁,胸怀天下,何必与一女子计较,失了身份。您做您的,横竖不理她就是。”
“废话!”
确然是废话,庄亲王不想再跟他掰扯这些个事儿,一寻思,索性奉了撒手锏,“想来您是要人乖顺些,既这么着,您去寻太医院,总有些门路在。”
皇帝思量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得门路是什么。当下大笑,“庄王啊庄王,朕是小瞧你了。”
“您过奖。”庄王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