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瞎子,徒手接了公孙家的独门暗器,且一片不落。
不少人心头一凛,缥缈楼中何时多了这么个高手?
“林庄主,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她看不见林宏遇,只微微偏过头,眼珠却咕噜噜转起来,像是这样就能瞧见什么似的。
林宏遇的神情在见到她时才当真显出一丝龟裂。
来人正是七星子首领天狼星,为躲避鹿鸣庄追杀不得不龟缩在暗无天日的洞中,这才生生熬瞎了双眼。
只是想到林宏遇的名字,她便恨不得啖其骨,食其肉。然心头愈恨,面上便笑得愈发开怀。
“当年林庄主让我等屠了扬州镖局为你儿铺路,七星子将这事办得漂亮,怎的林庄主这般小气,许诺的珠宝银两竟是一件不给,还逼得我东躲西藏。”
“怎么,是怕我向你讨债啊,还是怕我堕了你鹿鸣庄义薄云天的威名?”
短短几句,包含的信息量可不是一般的大。
宋缈缈欣赏着林宏遇瞬间沉下的脸,勾了唇角。
这两人一个奸猾一个毒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不妨碍她借天狼星的手,撕下林宏遇那张道貌岸然的面皮,一层一层,露出骨子里最肮脏恶心的东西。
“你已无可救药。”林宏遇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怒气,只是眼中愈发深沉,像是压抑的湖面,平静得不见一丝涟漪。
“天狼星,你身负多条人命,今日伏诛,留你全尸。”
“庄主同她讲什么道义?”华清风嗤道,“此女满口胡言定受了女魔头指使,杀了这两人正好肃清武林!”
华清风还记着当日在言午堂中宋缈缈的一掌之仇,当时他便觉得宋缈缈身份可疑,不想竟是缥缈楼楼主。
单打独斗他不是宋缈缈对手,现下此等良机,他定要那女魔头有来无回!
天狼星却是哈哈笑了,僵直的双目饱含讥诮:“身负多条人命?我负的人命哪及你们万分之一?当年围攻寒阙的时候你们杀的人还少吗?”
“说起来你们应当感谢我,当年若不是我听了林庄主的吩咐杀了他亲妹妹的未婚夫,只怕你们还师出无名呢……”
“一派胡言!”
林宏遇眼中压抑的平静彻底倾覆,冰冷杀意蓬勃而出。他骤然出手掌风凛然,公孙止又是一记杀招,就连华清风也抽出银链紧随其后,三人齐攻竟是当即要取天狼星性命!
宋缈缈目色一沉,大刀破开几人内力,将抵挡不住七窍流血的天狼星拉出包围圈,然不等她顿住身形,华清风的银链游蛇一般紧跟而至,宋缈缈当即侧身避开却瞥见他嘴角微扬,心中顿觉不妙。
几乎是同时,她听到钱小鱼高喊:“小心暗招!”
物华门的机关术能在江湖中占有一席之地的确有其独到之处,华清风身为一派之主也并非庸才,那日与宋缈缈交手之后,他反复回忆宋缈缈的一招一式,又多次改良兵器,就是为了这一天。
不说拿下宋缈缈性命,却也定要剐下她一层皮来!
华清风腕间一沉,手中银链顿时一分为二。宋缈缈挥刀,那银链竟又二分为四,四分为八。链条的末尾从一节之长衍生出数条银丝,须发一般捆上杀月,一时竟切割不断。
林宏遇一个错身,原本拍向天狼星的一掌直冲宋缈缈而来。
这一掌带了十成的内力,即便是宋缈缈也觉心神激荡,喉口顿时泛上一股腥甜。
“铮!”
锋锐剑意宛若从四面八方而来,华清风当即身形一颤,宋缈缈反手缴了他的银链险险避开林宏遇掌风,后者神色大变,满目阴鸷地盯着出手之人。
这剑势包含的内力沉厚凛冽,在江湖同龄人中头一个被人忆起的原本只有那位鹿鸣庄的俊杰英才。
可使出这一招的并不是林朔英,而是一个五官平平的少年。他举着手中的凌云剑,护的却是魔头宋缈缈。
“逆子!”林宏遇低喝,却引得林脩竹扬眉轻笑:“你是我爹么?”
林宏遇的瞳仁猛地一缩。
他是如何知晓的!又知晓了多久?
“不久。”林脩竹仿佛一眼看透他所想,“她死前方知。”
林瑶死的时候,林脩竹只有七岁。林宏遇咬牙,这十几年,他的“庶子”竟一直扮着温和羸弱的模样,降低他的戒心,骗取他的信任,简直该死!
林宏遇暴怒,一瞬的杀意抵过一切,甚至让他忘了当初留下这个孩子的理由,只一心想杀之后快。然这一次,出手阻拦的不止是宋缈缈和林脩竹,还有宝佛寺的悯悲大师。
“阿弥陀佛,事有可疑,林施主切莫冲动,以免伤及无辜。”
“没有无辜之人。”林宏遇径直道,“此人乃魔头沧岁寒之子,当年我一念之差心软留他一命,想亲自教导引他入正途,不想他与魔教中人沆瀣一气枉费我一番苦心!”
“如今大错已然铸成,今日便当着诸位的面清理门户。”
这番颠倒黑白的义正言辞将宋缈缈气笑了,当年沧岁寒留话,只有他的血脉后人才能找到秘籍。林宏遇当众揭露笋笋身份,这是要将他架于炙火之上,野心贪婪之人无不对他虎视眈眈,而庇护他的缥缈楼更是众矢之的!
“一时心软?”林脩竹讽笑,“你囚禁林瑶七年,这就是你的一时心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