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面如纸色,漆黑幽深的眸子终于露出一抹心虚:“我,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你给我点时间……”
无论这巨额债务因何产生,季扶光就是他们陆家堂堂正正的债主。只有他高抬贵手,她才有机会抽身而去。
真可笑,时至今日,她依然要祈求他的怜悯。
“落落,你真是好大的口气。”季扶光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你拿什么还?拿你今天还给我的这些珠宝?别忘了,这其中每一件,都是我送给你的。”
陆白怔愣了许久,面色愈发苍白,最后竟自嘲地笑了。
“……扶光,还记得么?当初你要送我星河海岸的房子时,我说了什么?”
她微微抬眸,从容地凝视他面无表情的脸:“无论是珠宝,还是豪宅,将来你都会向我一一要回去的。”
季扶光闻言一怔,一时间竟被堵得无话可说。沉吟片刻后,他声音开始暗哑:“落落,只要你乖乖呆在我身边,这些东西依旧是属于你。”
偌大的衣帽间亮着许多探射灯,一片流光溢彩中,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泛着无比妖冶璀璨的光芒。
陆白眼神闪了闪,垂下了睫羽:“……倘若我就是不想要呢。”
话都已经说到这一步了,他也算给足了面子和退路,她竟还是如此倔强坚持。季扶光阴鸷地拧着眉,眼中仅剩的一点耐心全然消失。
“你若是不想要……”他握住她雪白的脖颈,残忍地打量着她的脸,“就等着你父亲入狱,房子拍卖,你弟弟和年迈的爷爷一起流离失所吧。”
喉间收紧,陆白的呼吸无法自控地急促了起来。季扶光的大拇指轻轻摩挲过她粉红的唇瓣,低声道:“落落,别逼我,我真的做得到。”
她的嘴唇微微战栗着,许久之后,才垂下了眼帘:“季扶光,你真是个卑鄙小人。”
季扶光面色极度阴沉,默然不语数秒,又讥诮地笑了:“你说是,就是吧。”
他掌心轻轻一推,陆白的身体就如脱力一般,狼狈地靠在了玻璃橱柜上。
她咬唇仰头,看到男人的眼中彻骨的凉薄冷漠:“但无论你怎么想,我是你的丈夫,你也别妄想离婚。”
*
陈婶正打算把微凉的饭菜放回蒸锅里热一热的时候,季扶光已经从二楼阴沉着脸下来了。
她忙摆好碗筷,竟也没发现他神色异样:“诶,先生,太太怎么不下来呢?”
季扶光没搭腔,自顾自桌上主位吃饭。
陈婶这个年纪的女人最爱操心,自顾自地絮絮叨叨:“我去叫太太吧,她太瘦了,不吃饭不行的……”
餐桌上突然传来“啪”地一声,男人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汤勺。
他未发一言,甚至没有投来一个眼神,浑身上下却都是不怒自威的气场。陈婶惧得浑身一震,知趣地收回了上楼的脚步。
这,这是怎么了……
先生是与太太吵架了吗?
她小心翼翼地回到厨房,却又忍不住频频回眸。
待季扶光慢条斯理地用过了晚餐,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花园里亮着击掌暖灯,淅沥沥的小雨延绵不绝,拍在巨大的芭蕉叶上啪嗒作响。
他面无表情地上了楼,卧室的木门一如离开时那般虚掩着,缝隙中也不见半点光亮。
陆白安静地待在里面,不知在做什么。
季扶光脚步稍稍停顿,眼中情绪翻滚了一瞬,却又转身去了书房。
很快,叶叙打来了电话,事无巨细地汇报了陆白整日的动向。
“……你是说,庭匀今日去了轩大?”
“是的,调了路口的监控,也是他的车将太太送回家的。”
他淡漠地应了声,挂断了电话,略微思索后又拨了季庭匀的号码。然而未等开口质问,对方便痛快地承认了:“是我和嫂子说的。”
季扶光靠在座椅上,指节间的雪茄烟雾袅袅,神色中是一股说不出的疲倦与厌烦:“你有病?”
“大哥。”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传来季庭匀异常平静的声音,“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任何弱点。”
“……”
“父亲说你冷血果断,与他年轻时一模一样,所以无论你做了什么事,多伤他的心,在他那儿,你依然是季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季庭匀握着电话,略微停顿了片刻:“……但今天,我觉得我发现了你的软肋。”
“话说清楚。”
季庭匀轻笑了一声,语气变得懒洋洋的:“大哥,你还不明白吗?嫂子就是你的弱点。”
为了娶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费了如此心思筹谋,他向来只重权势利益的大哥,竟与那些市井的痴情种一般无聊。
“你对她,动真心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被风吹着斜拍在书房的圆弧形的窗上。季扶光的视线默默眺向外头,心绪被这骤然的风雨打的兵荒马乱。
他嘲弄地笑了笑:“庭匀,你又懂得什么是真心。”
放下电话,胸腔中才后知后觉地传来阵阵刺痛。季扶光捏着眉心,紧紧闭上了眼,试图消化这全然陌生的失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