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激怒他,不能激怒他。说不定就还有机会。
这个男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
季扶光闻言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须臾后,他的嘴角重新勾起一丝轻慢的笑意。
“嗯。你的未来。你的未来就是几个月前就申请好了一所远在天边的学校,而且成功弄到了一笔奖学金。你的未来,就是处心积虑地……和我断干净。”
男人顿了顿,眼中的淡然渐渐换作一股灼热的不甘与愤恨,声音却没有丝毫变化,冰冷刺骨:“而我,还在傻傻地等你爱上我。”
曾几何时,他几乎想要退让出自己的最后一步。他差一点点就心甘情愿地将她送到蒙俞那里,亲手给她搭上梦寐以求的跳板。
即便这种握不住的恐慌,无法掌控的感觉,能让他心不能安,夜不能寐,他也想努力哄着她欢喜。
而陆白,却每时每刻都在筹谋着,倒计时着,离开他。
他嘴角渐渐勾起了一丝自嘲,轻声道:“落落,过去的这半个月,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想,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为什么……会如此坚硬。
*
几乎有那么一瞬间,陆白望着季扶光墨黑深邃的眼瞳,略过一丝无法抑制的歉疚。
他在等她爱他。
是啊,她是这么哄过季扶光的,她让他给她时间。
可他的爱又算是什么呢?他的爱是控制,是可怕的独占欲,他的爱是把她当成圈养的宠物,他还要宠物乖顺听话,要她讨巧卖乖,他便随心所欲地顺一顺毛,哄一哄她,给点温存的甜头。
然后他把这点甜头,叫情趣。
季扶光不知道,爱是尊重,是理解,是彼此的成就与包容。
可即便指节已经在身后攥得发了白,陆白却没有反驳,只是默默看着他。现在不是争辩这些的时候,她要弄明白,季扶光接下来究竟要做什么。
窄小的房内一时寂静无声,令她惶惑的是,只有一墙之隔的后台竟也没有一点声音。
季扶光看出她的紧张,似笑非笑地仰着头:“你猜对了,我让人清场了。”
“……”
“这样,我才能心无旁骛地,和我的小太太好好聊聊。”
为什么在轩大他也可以随意清场?他清场想要做什么?
望着男人眼中慵懒的笑,陆白只觉心头咯噔,一种头皮发麻的寒意从脊背窜了上来。她强忍住心口的恐慌,不动声色地试探道:“你想要聊什么?”
紧接着,她垂下了眼帘,如叹息一般:“或者…………扶光,你直接告诉我吧,要我做什么,你才能不这么生气。”
谁知季扶光表情僵了一下,反而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一步一步向她逼近。他微微歪头,咬牙道:“怎么,陆白,又在动你那狡猾的心思,假惺惺地向我示弱,讨好我,周旋着你下一个从我身边逃走的计划?嗯?”
“……不是!”
巨大的压迫感逼得陆白连连后退,脊背很快就贴在了墙上。她仰头望着他,眼里溢满了愤懑又委屈的泪:“我也不想!可我一直想要出去读书,我说过了,我说过不止一次,可是你不肯,我有什么办法?!”
她眼中的泪意让季扶光微微一滞,但很快,残忍的光又重新染上了他的眸。
“别哭,落落,别把自己装成一个受害者。”
他微微地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拇指轻轻擦去那湿润冰凉的液体:“不是我剥夺了你的机会,别忘了,你人生的每一个机会,都是我给予你的。”
“……”
“忘了么,没有我,当初你连拿起小提琴的资格都没有。”
陆白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间被噎得哑口无言。是啊,是啊,若没有季扶光的恩赐,母亲早亡后,以陆家的家境,以她那个臭名昭著的父亲,她这辈子都别想摸一次小提琴,一次都别想。
“可,可你已经帮我了啊。”陆白突然控制不了情绪,泪流满面,无助地乞求着他,“二叔,你既然已经送我到这儿了,你就成全我,你让我出去吧。”
她哭着,像是崩溃了一般,双手抵住了他的胸口,将心中真正的恐慌倾泻而出:“你同意让我上轩音,轩音很好,可我上了轩音又如何?只要我还在轩城,只要我还在你身边,一切都要听从你的安排不是吗?即便将来我有幸抓住了更好的机会,即便我能够实现梦想,能够触及更大的舞台,你也不肯让我去的,不是吗?”
“……”
“季扶光,你终究都是要我呆在你的手心,当你听话顺从的季太太,不是吗?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我觉得好压抑啊。”
她是这样仓皇失措,出垂着头,身体无力地靠着他,软糯的哭腔颤得抖抖索索。不知不觉中,季扶光的眼尾也隐隐染上了殷红,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拥抱住了她。
……这就是陆白最坦诚的想法。她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般真实过。
她是原来这样的害怕。做他的妻子,做他的太太,原来令她这样恐惧。
“落落。”他怜惜的,轻抚着陆白柔软乌黑的长发,哑声道,“别哭,现在哭已经晚了,因为我再也无法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