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慈死死咬唇没吭声,牙套紧咯在内壁传来压迫的疼痛感。
忍忍就好了。
“那你还不赶紧把碎片扫了,墨汁拖了。”
周莱颐指气使的同时,朝孙觅和牧年年两人挑着眉毛微笑,那两人脸上同样是得意又张扬的笑容。
言慈根本没得选。
她推开桌子站起来,胖胖的身体显得行动缓慢,她走向教室后放存放拖布和扫帚的角落,中途不知被谁伸出来的脚拌一下,差点摔倒。
在同学们的哄笑嘲讽中,言慈默默地扫掉碎片,拖掉那一团浓黑的墨汁。
没有人看见,黑色镜框下憋满却又不敢留出的泪水。
看完热闹,其余人纷纷回座。
顾纯薇刚刚下,耳边传来道清澈低沉的嗓音,“很有意思?”
以为自己听错,顾纯薇转头看着少年骄矜淡漠的侧颜,“盛南,你在和我说话吗?”
盛南随手拿着一只铅笔,在分明指骨间转起来,很流畅,他偏过头,漆黑双目里仍是波澜不惊的平静,他用舌尖顶着上颚轻啧一声,“我看不懂你们。”
实属不懂。
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像是演戏一样。
这是盛南第一次看她。
他的目光直白,赤丨裸得没半点遮掩。
顾纯薇被这样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她用手将脸庞碎发撩至耳后,顿上好几秒,才露出清纯笑容回应:“不过言慈打翻了周莱一瓶墨水的小事,怎么会看不懂呢?”
“是吗?”
盛南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漂亮的脸,漫不经心地发问:“我只不过好奇,你为什么会说她不是故意的。”
明明不是言慈,可面前这个女生的一句话,却将一切钉上板钉。
顾纯薇明显一愣,没想到盛南会这样问自己,她扫一眼少年手中飞快转着的铅笔,只是无声地微笑:“盛南,你怀疑我?”
她的笑容治愈又无害,男生都会喜欢这样的笑容。
可是,眼前的少年面上永远没有表情,英俊之余全是冷漠,下一秒,她听见盛南说:“噢,没有,我只是不懂。”
看吧,果然男生都吃这一套。
顾纯薇眨着漂亮大眼,微蹙眉软下语气,“我还以为盛南同学才来就对我有什么偏见...吓死我了。”
这次,盛南又是沉默,他收回目光看向讲台上的英语老师。
“安静了,大家先翻到一单元的单词表。”
后来,顾纯薇才知道,那次的盛南不是吃她笑容收声,而是盛南是看见老师进教室了,所以不打算继续和她交谈。
一天过得很快。
这个点,言大国出门送外卖了。
刚到家的言慈就引起张春燕的注意。
穿着围裙的张春燕手里还拿着带油的锅铲,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走进客厅的言慈皱了眉,“小慈,你这第一天上学怎么搞的,浑身都是泥渍墨水点儿,你和同学起冲突了阿?”
“没有没有,都是我不小心弄的。”
言慈把伞放进客厅门口桶中,说话声儿小小的。
她不可能告诉妈妈,自己在学校被欺负的事情。
父母为生活都很辛苦了,她不想因为自己再平添一些没必要的烦恼。
母女二人吃饭。
期间,妈妈问自己许多关于学校的事情,有没有认识新朋友,座位坐在哪里,老师对自己好不好。
言慈一一回答,都说挺好的。
说到一眼,言慈突然问出一个问题:“妈妈,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个转学生,他给我说,人人都一样。”
“...一样?”
“他说,所有人都一样的。我觉得人和人间都有差距,怎么会一样呢,有人活在天上,但有人挣扎在泥土里。”
知女莫如母,张春燕只是轻叹一口气,将筷子搁在碗上摸了摸言慈的头,对她说:“人人生而平等,但是不会一样。”
“要是人人都一样,就不会有人愿意做下等人了,大家都想成为上上人。”
也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养尊处优的人,怎么会理解呢?
想到这里,言慈突然就没了胃口。
她也放下筷子,看一眼张春燕,好半晌后才慢吞吞地说:“妈妈,你能给我十块钱吗?”
言慈从不开口要零花钱。
张春燕平时节约惯了,一块钱都算得仔仔细细,“要买什么吗?”
“...嗯,钢笔坏了,要买一只。”
要到钱的言慈脸发红,她这是撒谎。
言慈将妈妈给的十块钱放进校服口袋中,看一眼墙上的钟,快八点了,“妈妈你要出摊了,我来洗碗,你去准备吧。”
张春燕没正式工作的,只能每晚在夜市摆麻辣烫挣点钱补贴家用。
“好,小慈真懂事。”
妈妈出门后,言慈洗完碗回到房间。
脱下校服,洗好多遍,都没能洗掉那些墨水点。
看来,想要在新班级里安稳地学习过日子,看来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其实言慈一直不懂,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招人讨厌?
丑,胖,还是不会社交?
不由自主地,她又想起顾纯薇,那么好看,那么完美善良。
所有人都爱围着她转。
灯光下,言慈的眼里只有无尽的暗黑。
无边无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