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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子之潜龙勿用_鹅没疯【完结】(135)

  他总在夜里练剑,不光是因为早上起不来,是因为他留意到我有夜里靠窗读书的习惯。每当我打开窗户,他就舞的更卖力些;而每当我关上窗户,吹熄蜡烛,假装早睡时,他就会悻悻地敷衍两下,然后回自己屋里休息。

  不是我自负地以为自己享有他的关注,而是因为马赫沙拉说过,“一次相遇是巧合,再次相遇是缘分,但一而再,再而三的重逢,只能说明是一方为此做了许多看不见的努力,然后以缘分为托辞,说服另一方相信这是命中注定。”

  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落雨的屋檐下,还带着伞;

  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月圆的水榭中,还带着酒;

  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扬尘的马球场,还带着笑。

  我为什么知道这一切呢?我为什么知道他所创造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见我呢?

  因为他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亲自做过。

  看见他,仿佛就看见几年前那个痴情而又单纯的我自己。

  世间最是深情难辜负。

  我将羊皮纸收入怀中,是时候该走了,我已在此处逗留太久,而我在贞芙苑还约了人。

  我拉开汝江阁的阁门,却听他问:“我能问一句,那本书对你为什么那么重要吗?”

  我动摇了,在这一刻,我很想回答他,可能是酒的作用,我此刻十分想倾诉。但我还是忍住了,把他拖拽到我痛苦的回忆里做什么呢?

  我驻足反问:“你为什么想知道?”

  他故作不经意:“没什么,只是好奇,随口一问罢了。”

  这倒使我有了兴趣,我有意试探他一番:“有多好奇?”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回答,脸色满带疑惑。

  我步步紧逼:“你愿意为了你这份好奇,付出什么代价?”

  他脸上终于出现了那种我印象中属于杜栩的表情,坚定的表情。

  “只要你肯告诉我,我什么都肯做。”

  是吗?我可不信。

  我双手环臂:“你说的?敢不敢跟我去一个地方?”

  “敢!”

  【注1】所引用诗句选自《葡萄牙人抒情十四行诗集》,此处化用。

  詹姆斯·温纳特(4)(新修版)

  双马轺车踏着轻快的步伐行进在青石板的道路上。隔着薄薄的车帘可以看见东市街道上往来穿梭的人群,在这初夏的夜里,人们似乎都没有烦恼。

  长安的夜是繁华而热闹的,因此没有人会注意到这夜里隐藏了多少孤独而悲伤的灵魂。

  诺克斯瑞奇公学位于离兰德城半小时马程的诺福克郡,每天到了夜莺时,学院的敲钟人都会在钟楼敲响一百零一声大铜钟,钟声传的整个镇子都能听见,提醒外出的学生们及时返回宿舍休息。当一百零一声敲完,学院的大门就会上锁,整个镇子归于宁静,人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只得早早睡觉。

  即便是在首都敦德堡,夜间的娱乐活动也仅限于妓院和酒馆,远航归来的水手们喝着掺了水的淡啤酒,一边开着下流的玩笑,一边在赌局或妓女其中之一花光自己身上最后一个铜板,然后在天明时继续踏上不知是否有返航的行程,年复一年。

  “我们这是去哪儿?”坐在我对面的杜栩开口问道。

  我决定先不回答他。

  我的双眼一直望向窗外,却不由得开始琢磨起这个与我已经共事三月,此刻正坐在我对面的同僚。他如此年轻,甚至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还要更年轻一些。相比于我们教授的那几个总角小儿,他才是最顽劣不堪管教的那一个,如果是他带头顽皮捣蛋的话,这世上所有的父母和老师都得被折磨的烦死。我好奇是怎样的环境和家庭塑造了他这样容易快乐、不知愁的性格。我更好奇是怎样的教育才使他能够文武兼修,并且如此年轻就达到了别人半生都难以企及的成就。

  我猜想他出身富庶,至少从小到大没有为钱犯愁过。他出手大方,但并不像一些纨绔子弟一样花钱如流水;他出行从简,几身样式简单,颜色古朴大气的宽袖长袍被轮流浆洗,衣料便是坊间常见的衣料,剪裁也是市面上惯用的剪裁,总是干净笔挺地穿在他的身上。但他用来搭配衣服的几顶束发玉冠却绝非凡品,应是祖传所得。

  他双亲的年纪应该相差二十岁以上,父亲是白手起家的商人(或中兴家主),母亲应是续弦之妻,但出身高贵,这对夫妇虽然在世人看来有许多“不般配”之处,但婚后生活却十分和谐。杜栩很有可能是他父亲将近四十岁时才得的老来子,不同于青年父亲对儿子的苛刻要求,杜栩的父亲对他一直是慈爱的面孔,这造就了他对同性,无论是年长的、位高的还是同龄的、年幼的,都能保有一种不卑不亢的平和面容,这种难得的品质源自他幼时就接受到的平等对待,他内心有一种强大的力量,能够阻抗一切威胁和压力的安全感。我猜想他父亲应该在他未及弱冠时便去世,年轻的母亲很快改嫁,无形中疏远了母子的距离,因此他才离开老家来到长安实现自己的一番抱负。

  他应该不是独生子,因为他似乎很擅长处理公子和公主之间的姐弟纠纷,说明要么他做西席的经验丰富,要么是从小有一位明辨是非,一碗水端平的长辈为他和他的兄弟姊妹做出榜样。但看他养尊处优的样子,又似乎不是从小与兄弟争抢竞争着长大(这一点在公子澈和公子净身上体现的非常明显,虽然身份尊贵,但总是在暗中较劲)。因此我判断杜栩应该有一位长兄或者长姐,与他年纪相差五到八岁,在成长的过程中两人从没发生过正面的竞争和冲突,一直是兄(姐)友弟恭的关系。我亦不认为他是幼子,他应该还有个年龄相仿的妹妹,这从他对待泽芝馆的妓女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面对那些与他年龄相仿的女孩,他内心总是充满欣赏和无意识地保护姿态,可能因为他的妹妹很小就夭折的缘故,这对他的打击十分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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