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皇室贵女自来视礼法如无物,就只说宋汐。
天子没有女儿,她这一代没有公主。作为最受天子宠爱的郡主,她的身份无形之中就拔高了许多。
就算是宫里的皇后贵妃,在陛下面前也得让她三分。张夫人又是何德何能,敢生出让扶华郡主老老实实相夫教子的想法的?
傅棠当即就冷下了脸,说:“母亲糊涂了。”
然后,又让傅榆把方才试过的那件浅蓝色的圆领袍拿过来,自顾自地说:“我看这一件就很合适,不必再选了。”
张夫人面色微变,但看着长子坚定的神情,她就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儿子的任何决定。
无论是眼前这件衣服,还是以后会嫁进门的郡主。
在乘车去引凤楼的一路上,张夫人始终沉默,便是儿子即将崭露头角的喜悦,也不能冲淡她心里的空洞与落寞。
已经升级为老侯爷的傅瀮看了她好几眼,纳闷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大早上还兴冲冲的呢,这会儿怎么精气神都没了?”
张夫人叹了一声,说:“儿子长大了,翅膀硬了呀。”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棠儿就不再是那个乖巧听话的棠儿了。
相对于她的落寞不甘,傅瀮可想得开多了。
“儿子出息了你还不高兴?”
“高兴,高兴,高兴。”
她连说了三声,声音却是一句比一句更低,最后一句,更仿佛是噙在嘴里含出来的一般。
傅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真是莫名其妙。”
他断了腿之后,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完了。
可是,随着自己儿子与郡主定亲,又在十六七岁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有了正式的官职爱,傅瀮的心思就慢慢地转移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生了一个足矣光耀门楣的儿子,可不就是他们老傅家的大功臣?
等日后入了九泉,见了父母和祖父母,他也好吹嘘一番,哄祖宗高兴。
至于他以前最爱的赌,如今是没人敢和他赌了,但他自己无聊玩骰子,竟然慢慢地把傅棠那手想扔几就扔几的技能给练出来了。
然后,他就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截止今日,竟是已经有□□日没有碰过骰子了。
要知道,从前他可是一天也离不得的。
对此,张夫人虽然觉得奇怪,但她更关心儿子的事,也就懒得多问了。
——
因着他们一家是主,来得极早,收到请柬的客人们还一个都没有来。
傅棠先把父母请进雅间休息,自己则带着两个弟弟去巡视各处,查漏补缺。
各处的桌椅都已经擦得能照出人影了,后厨需要提前处理的食材也都处理干净了。
更有单独的一排罐子炖在文火上,绍兴酒和各类海鲜的香气不断随着蒸汽传出,钻进了众人的鼻子里。
傅桂露出了恍然之色,说:“怪不得在外面的时候,见好多人做事事都刻意往后厨这边绕呢,原来是有好东西。”
傅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倒是观察入微。”
他带着两个弟弟往后厨来的时候,一路上可是一步都没停,他就能看出这些来,说一句观察入微,绝对不算谬赞。
哪知道,傅桂诧异地回了一句,“这还用特意观察?”
见他的神色不似作假,傅棠心中一动,觉得自己终于找到适合与代数一起做情报的人了。
不过,此事不急,可以回去再议。
他笑着对傅桂说:“这是佛跳墙,你要不要尝尝?”
“能尝?”傅桂眼睛一亮,满是期待地看着傅棠,就像一只怕被人遗弃的小狗狗。
傅棠笑了笑,没搭理他,只是让负责佛跳墙的厨子取了一罐已经炖好的下来,分了一半让人给傅瀮和张夫人送去,剩下的则是三兄弟分着吃了。
傅榆和傅桂都是第一次吃这个,是觉得鲜得舌头都要掉了,从头到尾都舍不得说一句话,就怕浪费时间,少吃一口。
不多时,半罐的佛跳墙已经告罄,连汤汁都没有剩下。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傅桂一边摸着自己吃撑的肚子,一边说:“从前我觉得引凤楼新推出的菜品已经够美味了,哪知道和这佛跳墙一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一旁的傅榆点头附和,“人间至味,不过如此。”
见两个弟弟如此,傅棠笑着问:“你们两个吃饱了?”
“唔,吃饱了。”
“既然吃饱了,那就都给我干活去。”
大约巳时初,就陆陆续续开始有客人来了。
最先来的自不必多说,乃是傅棠的至交好友宋潮和严谨。
这两人今天也有任务,是给傅棠做陪客的。
傅棠站在客栈门口迎客,宋潮和严谨一左一右地陪着。
每来一波客人,他们两个便轮流把人带到他们该坐的位置上,以免客人乱坐,发生了冤家路窄的情况。
而傅榆和傅桂两个,则是一个盯着后厨,一个盯着各处的器具,以免添补不及,惹得客人不悦。
五个人分工明确,却都很默契地把张夫人给排除在外了。
因着这烧尾宴不是在侯府举行的,后宅的女眷都不便前来,张夫人自然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她闷闷不乐地坐在雅间里,直到张冕带着张澄来了,她才收了厌色,脸上露出欣慰和激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