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两方伤亡都很惨重,但永州军士气已失,既需要进攻猎场,还需要抵挡襄州军,已经从占上风转落,再难回圜。
裴琛钰还在思考,紫衣女人突然惊道:“殿下你看——”
裴琛钰转头,便见裴允泽被人护着出现。
若裴允泽死在乱箭中或是已经离开,她还有争一争的可能,若是裴允泽全须全尾的出现……
裴琛钰当机立断:“走!”
率先反手杀了一个不是自己人的大将。
随着她出手,身边随从也开始清楚清除异己。
裴琛钰带来的都是好手,更何况永州将领中,确实有只忠于先帝的人,一心只听裴琛钰的话。
按先帝旨意,裴琛钰才是真正应该承袭大统的人。
裴琛钰带走不少人,一路向北离去。
看到她逃,襄州军立即有人去追。
从裴琛钰杀人开始,裴青轲脚尖点地,运气轻功,立即跳下战台。
她身为主帅的责任,已经尽完了。
现在她可以做回他的姐姐。
裴青轲手握匕首,不杀人,只朝一个方向急速赶去。
云飞捷眼见着瑞王殿下离开,暗叹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她的事了。
她高声道:“降者不杀!”
这是先前瑞王殿下与她说的。
不过……
云飞捷看向一心朝一个男人奔去的瑞王殿下,难不成丰都传言竟是真的?
瑞王殿下当真对唐丞相的儿子情根深种,非卿不娶?
早前裴青轲喊“唐潇”时,云飞捷就在一旁,哪怕她是个心思不那么活络的武将,也能猜出那个一身银甲的公子到底是谁。
从看到唐潇上阵杀敌的那一瞬间,裴青轲从没如那般厌恶过自己的身份。
她是大斐的皇女,她是瑞王,她肩上扛着的家国天下,从来不能随心所欲。
裴青轲迎上挥来的长戈,握紧一端一推,只是将人荡开。
她真的喜欢算计?喜欢将人玩弄鼓掌的权利游戏吗?
她真的喜欢杀人?喜欢血染双手的感觉吗?
她真的喜欢阴狠?喜欢习惯时时都可能会被背叛的可能吗?
她真的就喜欢这一切吗?
裴青轲脚下不停,双眸冷冽,越过半个战场,无视所有人事,将唐潇一把抱入怀中。
双臂用力,久久未曾放开。
十六岁以后,她对人一贯克制,真正投入极多感情,完全割舍不下的,也就只有一人而已。
一个她想保护,但关键时刻却不能去保护的人。
唐潇本来还在杀敌,冷不防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迅速回身,在没看清是谁的时候,下意识抬剑便刺。
等看清是裴青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手了。
还不等他惊呼,裴青轲单手一挡,将剑换到了自己手中。
唐潇:“……”
所以他能安稳的活到现在,并不是他有多厉害,也不是保护他的人有多少,单纯就是因为这战场上没有像姐姐一样厉害的人存在。
……有一点点打击人哦。
唐潇正要说什么,却忽然感觉眼前人有些不对劲。
她从来没有情绪波动这般大的时候。
唐潇有些不知所措。
手抬起又放下,最后怀在她腰上,拍了拍。
她一直不放开,唐潇也不挣扎,只轻轻道:“……姐姐?”
裴青轲轻“嗯”了一声。
唐潇道:“……好多人都在看我们呢。”
裴青轲:“嗯。”
唐潇:“……”
唐潇任裴青轲抱着,同时也紧紧抱着她。
姐姐应该是在担心他吧。
他安静了一会儿,看着周围人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投来的目光,有些头大。
唐潇:“……姐姐,要不我们换个地方抱?”
这里环境不好、味道不好,哪儿哪儿都不好。
随着裴琛钰的离开和云飞捷的那句“降者不杀”,永州军渐渐放弃抵抗,此时战场虽然已经不危险了……
但也真的不是个抱抱的好地方。
裴青轲又“嗯”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动作。
唐潇心中暗叹一声。
看来姐姐真的担心他了。
而且是很担心很担心。
唐潇拍拍她的背,小声道:“姐姐,我没事。”
顿了顿又补充道:“瑞王殿下,属下没事。”
他声音虽然带些疲惫,但依旧干净清亮。
瑞王殿下。
裴青轲忽然收紧胳膊,“别那么叫我。”
裴青轲确实十分担心他,但除此之外,更多的还是自责。
因着不能走,只能在战台上指挥,甚至分心回想起了自己的前半生。
她过去有多少像现在这种想而不能的时候,又有多少时候,为了不痛,连想都不让自己去想。
她一贯冷静克制,可冷静了克制了,就真的能完全不在意吗?
没见到唐潇以前,这感觉尤其强烈。
甚至到了自怨自艾、觉得自己过去全是错误的地步。
不过随着怀中人的轻拍和一句一句的姐姐,情绪被渐渐抚平,已经平和。
冷静下来想想,她其实也没那么惨,做得也都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当时逆反,就是无比担心自己珍视的即将离自己远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