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片刻,裴青轲才似是回过神来,问:“你什么时候见过琤王?”
唐潇道:“就是在你说你旧疾复发,其实是去永州查案的时候,我路上曾经偶遇过她。”
裴青轲:“哪里偶遇的?”
时间有些久远,唐潇想了片刻,“就在……路上,那时候我从家,不是,我从阿穆家里出来,来找你,路上遇到的……在荣栖街附近。”
荣栖街。
多住武将,包括已经被斩杀的仲博简。
琤王裴琛钰一直驻守边疆,仿佛丰都的一切无论如何天翻地覆,都与她无关。
今年她曾回都述职,但也只待了三天便走了。
这三天,她应该见了仲博简,还见了二皇女,并让二皇女答应,抗下指使仲博简的罪名,安排好一切,启程离开。
至于二皇女,本身狠裴青轲入骨,与其生不如死不见天日地活着,倒不如给可能扳倒裴青轲的五皇女铺一条路,也算是在死前,能做一个死后报复成功的美梦。
时间完全对得上。
裴琛钰手执弹丸,静等蝉被捕,螳螂被啄,只待击雀。
裴青轲缓缓笑了一声,“小小,你知道吗?她居然骗了我。”
她情绪不太对。
她这么看重这位琤王吗?
唐潇轻轻扯住她的衣袖,“姐姐……”
裴青轲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反手握起唐潇的手,将他拉到一直悬挂在书房的地图前。
裴青轲拿出腰间匕首,用匕首柄点点衡州的位置,“当年先帝死时说过,她已经别无选择,除了听我的,但是想给几个人写几封信,她求我不要插手。”
先帝已经死了两年,和今年的事有什么联系吗?
唐潇杏眸张大,没有说话,只是仰头看她。
“她求我,她是我母皇,堂堂帝王,她求了我,”裴青轲喉间微哽,“她是弥留之际,命不久矣,我怎么可能不同意?”
“五封信,一封信写给了白厚卿,二皇姐、三皇姐、五皇姐各一封,还有一封,给了静宜大长皇子。”
“小小,”她无力地笑了下,“你知道她写了什么吗?”
唐潇凝眸摇摇头。
裴青轲道:“两年了,我一直都不知道,我答应她不插手,就真的一点都没插手过,我在殿外等她写完,看她把信交给她信任的人,送往各处,直到永州的事情查到了仲博简,我才隐约知道,那些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仲博简一直只听皇命,她是我母皇手下最得力的大将军,要让她听命,就只能是……信中母皇将自己的所有势力给了其中一个人,或者还有什么信物,她赌我会心软,赌赢了,也许就能让其他人杀了我。”
裴青轲脸上带着笑,重新用匕首点点衡州,“我怎么就没想过,偷偷把信都拦下来呢?居然真的让它安安稳稳地去了这里。”
“姐姐……”唐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来事情的真相远不是单薄地她看重琤王能比拟得了的。
涉及先帝,唐潇张张口,说不出任何劝慰的话,只得又叫了她一声,“姐姐。”
裴青轲收起匕首,于此同时,也收起了一身萧寂,恢复平常的样子,笑道:“没什么,我就是随便感慨一下,毕竟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现在后悔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唐潇知道,她心中横亘着的,绝对不是后悔。
他点了下头,轻声道:“嗯,姐姐说得对。”
裴青轲其实早有准备。
能指使动仲博简,背后之人只可能是曾经收到了先帝绝笔信的五个人之一。
二、三皇女已死,就只可能是五皇女、白厚卿和荣王府。
荣王欧阳静轩就在都中,好监视,若真是她搞出这么多动静,不可能不被人发现。
白厚卿和裴琛钰的可能都比荣王更大,只不过她动作小心,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她暂时还不能确定是谁而已。
不过有小小说的这个……
裴青轲道:“多谢小小,给我提供这么重要的一个线索。”
她调整得太快,导致唐潇尚还沉浸在方才的悲戚中没回过神来,没什么力气道:“哦……”
裴青轲用食指戳戳他的脸颊,“想什么呢?”
唐潇任她戳,一点都没躲,“想我那时候,都不认识你。”
裴青轲道:“可别,你那时候要是认识我,估计跑得比兔子还快,更别提什么叫我姐姐了……”
“不,”唐潇摇摇头,“你一直都是你啊,现在和过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可大了。
裴青轲垂眸复又抬起,“小小,同样的人在不同的际遇下,是会做不同的事情的,你可以说是身不由己,也可以说,激发最潜在的本性,都差不多。”
“如今平和,我看着像个人,但是小小……”裴青轲倾身靠近,在他耳边低声道:“死在我手上的人,太多了。”
她指尖轻慢地划过他的脸颊,自颊侧到耳后,将他鬓边的发丝掖到耳后,收回手,一字一顿道:“我没你想得那么干净,你知道吗?”
她用了“干净”这个词。
唐潇眨巴眨巴眼睛,“姐姐……”
裴青轲:“嗯?”
唐潇道:“那缕头发是我特意留下的。”
裴青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