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眼圈有些红。
杨妧大惊,忙道:“娘,我没有那样想。”
虽然她不太接受一肩挑两房的做法,可长辈们没有异议,她作为晚辈,哪有置喙的余地?
关氏到冬月才满三十,有大把的时光等她去熬。
假如家里多个孩子,关氏要抚养他长大、供给他读书,看着他娶妻生子,日子不至于太过寂寞。
站在关氏的立场上,她并无过错。
杨妧摇着她的胳膊柔声道:“娘,您误会了,我也想家里添个弟弟,把他养得胖乎乎的,肉丸子似的满地跑。对了,给他取名叫杨怀宣好不好?”
前世弟弟的名字便叫杨怀宣。
关氏忍俊不禁,嗔道:“想起一出是一出,八字还没一撇,你这名字都取好了。”
伤感的气氛一扫而光。
关氏又叮嘱:“出门在外千万记得凡事谨慎点儿,有事情别自己拿主意,先请示了你大伯母或者姨祖母再做主张。”
杨妧点头,“娘放心,我能照顾自己,也能照顾好小婵。”
关氏脸上浮起与荣有焉的骄傲,“我不担心你衣食住行,只怕你太有主见擅自妄为。”声音压低了些,“你的亲事,我跟你大伯父商议过……依你的意思为主,你不应,谁都不能迫着你嫁。”
“真的?”杨妧瞪大双眸,眼巴巴地问:“那我谁都不想嫁,留在家里陪娘好不好?”
“不行!”关氏立刻拒绝,“没有顺眼的就慢慢挑,多挑几年总能找到合心意的,反正我没打算让你早出嫁,总得满了十六岁,就是等到十九也使得。”
万晋朝的习俗,女孩子十二三岁开始议亲,及笄便可出嫁。
二十岁已经是老姑娘,留在家里要被人指指点点,在有些民风不开花的地方甚至会被官府强行婚配。
关氏容她到十九岁已经很难得了。
母女俩絮絮说着体己话,直到人定时分,关氏才回东次间睡下。
杨妧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院子里的梧桐树婆娑作响,摇曳的枝桠映在窗户纸上,像是张牙舞爪的怪兽。
镇国公府送来的礼非常齐备,甚至是周全。
就是说,他们对杨家人的现状一清二楚。
可见只要有心,总能够打听到消息。
前世之所以如同陌路,单纯是因为不想往来。说不定杨家进京那天,国公府已经知道了消息,只是冷眼旁观而已。
那么这一世为什么要走动?
就只因为国公府老夫人生那一场病?
杨妧默默想着庄嬷嬷的话,“……病的极是凶险,眼看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幸好太医来得及时,又是扎针又是灌药,硬生生从阎王手里夺回半条命……病好之后常常想起陈年旧事……”
脑门忽地一跳。
当初她从树上摔下来没了气,换了前世的芯子。
国公府老夫人会不会也……
杨妧只觉得头皮发麻,可又没法排除这个可能。
毕竟有她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
假如老夫人真的也是重生而来,她最想做的应该是避免前世那场祸事。
但这跟杨家有什么关系?
楚钊战败前,大伯父杨溥在吏部文选司任郎中。
文选司职掌四品以下文官的班秩迁除,是个极有油水的实权部门。
但镇国公是世袭罔替的勋贵,又走得是武将路子,跟文选司八竿子打不着。
二伯父杨沛始终未能进京,他在山西运城待满六年,接着调至东昌府任知府。
至于下一代,大堂兄资质有限,只考中举人,在济南府谋了个教谕的职缺,二堂兄在文登任县丞。剩下的三堂兄和四堂弟都还在孜孜不倦地准备科考。
可以说,杨家的男丁中,并没有对楚钊有助力的人。
至于姑娘们。
杨家女孩子相貌都不错,但也只是不错,并非倾国倾城特别出众。
而且杨信章去世早,秦氏独力拉扯三个儿子读书,又使银子打点差事,把嫁妆几乎用了个干净,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银钱给姑娘们延请夫子。
她们在见识和谈吐上离京都的世家女子还差得远。
前世杨婳和二伯父家的三姑娘都嫁在东昌府,杨姮比杨妧早出嫁一年,嫁给了杨溥同窗的孩子。杨婉嫁的是太常寺少卿的嫡次子。
没有谁嫁得特别显贵。
反之镇国公夫人张氏的娘家侄女都嫁得很好,有个叫做张瑶的嫁进宗室里,张珺则嫁给了清远侯的嫡长孙。
相比之下,张夫人娘家对国公府的助力更大,秦老夫人应该多结交张家才对。
可她却大张旗鼓地派人来杨家。
杨妧又想起在正房院,庄嬷嬷审视般的眼神。
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明显比杨姮和杨婉多,似乎还带着种势在必得。
董嬷嬷不太言语,脸上却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
杨妧心头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镇国公府很可能是个大坑……
外面隐约传来三更天的梆子声,夜已经很深了。
杨妧不敢再胡思乱想,闭上眼睛默默数羊,数到三十七只,终于有了困意。
隔天睁开眼,已经天光大亮,杨家早就摆了饭。
杨家的规矩是大厨房开过饭后,再不可能为哪个人单另生火做饭。想吃什么,只能自己屋里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