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陆夫人要求只两点,一是嫁妆丰厚、二是性情软和。
她被长兴侯宠了一辈子没受过气,没得老了,在儿媳妇手里受气。
陆知萍也有两个要求,嫁妆丰厚跟陆夫人不谋而合,另外一点是要位高权重。
单是富余有什么用?
商户人家银子多,可他们能把夫君汪海明世子的名分定下来吗?
能给小叔子汪源明寻个前程吗?
陆知海也有他的要求。
相貌一定要温婉,杨妧的长相最合他心意。
上次在护国寺,他就注意到她了,穿石榴红袄子,靛蓝色裙子,低眉顺目地站在秦老夫人身后,漂亮却不艳俗,灵动却不跳脱,那股韵致让人难以忘怀。
他本想多打听她的消息,第二天却无缘无故被 “楚霸王”打了一顿。
他在家里养了好几天,脸上的青紫才褪去,可再不好张口询问楚家的事儿。
没想到今夜竟会偶遇。
人群里,他一眼便认出她来。
满亭的花灯将她的面容照得极其清楚,脸是羊脂玉般的白,眉毛微弯,弧度与浓淡恰恰好,鼻子小巧,脸型圆润,最令人心喜是那对梨涡,增添许多甜美。
微风吹动雨过天青的裙摆,衬得她愈发静谧温柔,像是一幅清雅拙致的水墨画。
陆知海按捺不住心头悸动,急步走近前来,不成想碰了好大一个钉子。
杨妧对他冷淡而且无礼,像有不同戴天之仇一般。
这不应该啊!
陆知海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孟浪,毕竟是上元节灯会,古往今来就是小儿女约会谈情的日子。
何况,他只是问一句话,远远算不上过错。
那是为什么?
难道是上次陆知萍去楚家,跟她闹得不痛快?
这个姐姐是千好万好,唯独一点,让陆知海瞧不上,就是她将金银等阿堵物看得太重。
他跟陆知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父亲跟娘亲都是极其清雅的人,偏偏陆知萍张口银子闭口银子。
可有什么办法,她是他的亲姐姐,他有了银子当然要给姐姐花用。
陆知海思忖着,视线不自主地朝杨妧离开方向望去。
杨妧在亭边兑换签子。
这时她才发现扯下的绸带上写着“存心不善有口难言”的谜面,要求猜一个字。
杨妧没心情猜,余新舲笑问:“可是‘亚’字?存心是恶,有口为哑。”
“正是,”管事点头,“这位姑娘猜中了五个,要猜中十条方能换得彩头,还要再接着猜吗?”
余新舲忙道:“这里还有,”把自己手里的签子递过去。
两人加起来共有十三根。
管事指指架子最下面一排,“这几只随便选。”
余新舲看向杨妧,“杨姑娘喜欢哪盏?”
杨妧道:“还是余三哥挑吧,您猜中的灯谜多。”
余新舲笑道:“你们小姑娘才喜欢花灯,我一个大男人……阿梅已经得了两盏,你也挑一盏玩。”
杨妧不再推辞,挑了只猴儿灯。
余新舲从管事手里接过,小心翼翼地递给杨妧,“里面有半截蜡烛,现在点着不方便,等回家再点。”
声音明显多了些温柔,目光也比往常温存。
杨妧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心无端地沉了沉。
其实余新舲是很好的婚嫁人选。
余阁老跟钱老夫人是极明理睿智的老者,子孙们也有出息,为官得好几个。
更难得的是,余家上下非常和睦,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可想而知,嫁到余家会是多么顺心舒畅。
只是……
杨妧摇摇头,以后还是尽量避开余新舲为好。
她既无意嫁人,就不要耽搁别人的婚姻。
这时,明心兰攥着一把绸带换了盏精巧可爱的兔儿灯。
顾常宝也迈着方步,得意洋洋地走过来,指着余新梅手里两盏花灯道:“都是我换的,我拿到二十五支签子。”
余新舲拱手为揖,“佩服,佩服!”
“切,”余新梅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来那么早,总共猜出来六个,其余都是拿银子换的,还好意思说,一两银子换一根签子,傻子才不换?”
顾常宝不以为忤,“别管怎么来的,反正你的花灯比她俩多,也比她俩的好看。”
余新梅红了脸不再作声。
一行人乐呵呵地逛摊子,不管是卖针头线脑还是卖笔墨纸砚的摊位,都挂着灯笼。
顾常宝手里攥把折扇挨个点评,“这家灯笼丑,兔子画得贼眉鼠目;那家的西瓜灯不圆,像被踩了一脚;这家素绢太过密实,灯光透不出来,应该用那种专门做灯笼的素纱罗。”
他一路说,众人一路笑。
杨妧笑得肚子疼,觉得满街的火树银花都比不得顾常宝的点评精彩。
正笑着,清娘扯扯杨妧袖子,低声道:“楚世子也在。”
杨妧微愣,下意识地顺着清娘手指的方向望去。
楚昕正站在一家卖灯笼的摊位前,手指着架子上精致的五角宫灯,让摊主往下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