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不爱听,可鉴于董嬷嬷是自己最信得过的人,再没有多说什么。
进了腊月,杨妧更加忙碌。
外头的八间店铺、四个田庄都是严总管管着,杨妧不参与,但账目却是送了进来。
杨妧叫上楚映,头对着头拨拉算盘珠子,足足用了十天才核对完毕。
接着就是准备年节礼。
杨妧早有成算,按着往年的例,把有来往的人家先列出单子,大概拟个礼单,再交由秦老夫人定夺。
秦老夫人的日子过得前所未有的舒畅。
早晨由杨妧和楚映陪着用了饭,那两人自去管家理事,秦老夫人便溜达着到正房院去。
因为天气冷,她舍不得让晖哥儿来回吹冷风,所以不辞辛苦地去看孙子。
晖哥儿已经半岁有余,精神头儿十足,不但能坐得很稳当,而且试探着想爬了。
逗着晖哥儿玩上大半个时辰,如果天气好,秦老夫人就在园子里散散心,若是风大,就会瑞萱堂,喊着庄嬷嬷和荔枝、红枣打叶子牌。
杨妧中午不在瑞萱堂用饭,傍晚时分会过来。
荔枝拿着账本子笑:“夫人,老夫人今儿又输了钱,让找您结算。”
秦老夫人赢了钱会放到自个匣子里,若是输了就让荔枝找杨妧要,每次玩得不大,输赢只是二三十个铜钱。
杨妧不满地对秦老夫人道:“祖母,可不带这样的,您那钱匣子都快满了,还天天惦记着我的荷包。您能不能把算计我的这个精神头儿用在庄嬷嬷身上,好歹赢点银子过年。我看账本上,就属庄嬷嬷赢得多。”
庄嬷嬷紧着将荷包往袖袋里塞,一边塞一边嘀咕,“明儿我不带钱,如果真输了就赖着。赖上四五天,老夫人就忘记这茬了。”
秦老夫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骂道:“都来瞧瞧,这老货比我还赖皮。”
瑞萱堂笑语喧阗。
小年的前一天,林医正给秦老夫人请平安脉,欣慰地说:“老夫人脉象好极了,气色也好。等开春天气暖了,您多出去走动着,身体还会康健,再活二三十年不成问题。”
秦老夫人高兴地庄嬷嬷合算,“四丫头之前说,让我看着重孙子娶媳妇,重孙子我不指望,能看着晖哥儿成亲也行。晖哥儿娶媳妇不能娶太精明的,昕哥儿是长孙,家里祖产庄子都要留给他,太精明的媳妇怕是爱挑事。最好找个知书达理温柔体贴的,有昕哥儿和四丫头照拂提携,小日子过得也不会差。”
庄嬷嬷抿着嘴笑,“回头我访听一下这两年出生的小丫头,有没有性情好的先备着。”
“一两岁的丫头除了哭就是闹,哪有性情?总得十一二岁才能看出来。”话出口,秦老夫人已知庄嬷嬷在打趣自己,笑嗔一句,“你也学得胡闹了。”
说说笑笑中,除夕夜到了。
放完爆竹,吃完年夜饭,张夫人哄着晖哥儿早早去歇息,杨妧跟楚映在瑞萱堂陪秦老夫人说话。
秦老夫人吩咐庄嬷嬷把她两个妆匣拿过来。
妆匣都是鸡翅木的,分成三层抽屉,上面雕着精美的花卉。
庄嬷嬷将六只抽屉全都取下来,一字摆开放在炕桌上,里面的金银玉石被烛光映着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秦老夫人笑着拿起一只点翠发簪,“都是年轻时候置办的首饰,如今可戴不得这么大朵的,正好今儿得闲给你们分分。”
话语很平静,却莫名地教人感觉有些伤感。
楚映推让道:“祖母留着自己戴吧,我不缺首饰。”
杨妧却歪着头做不信状,“祖母没有藏私?”
庄嬷嬷“噗嗤”笑出声。
“这个促狭鬼,没大没小的。”秦老夫人佯怒,将抽屉往楚映面前推了推,“大姑娘先挑,挑剩了再给你嫂子。”
这一打岔,伤感的气氛荡然无存。
楚映拿起秦老夫人刚才看过的点翠发簪放到杨妧跟前,“这个给你,我不喜欢点翠,这两支珠钗给我。”
说着挑了几只镶南珠的发钗。
杨妧将一套镶红宝的头面找给她,“你的首饰都素净,红宝看着喜庆,逢年过节戴。”
两人有说有笑有商有量地把首饰分完,杨妧却又找出几样仍旧放回匣子里,“我和阿映年纪轻,压不住祖母绿和猫眼石,祖母平常在家可以随意些,出门做客的时候总得戴几样装门面。”
秦老夫人摇头,“你尽管留着,我出门的首饰都在另外一只匣子里,就是打点人的也都有。”
杨妧道:“看吧,就知道祖母还藏着私房。”
这下连楚映也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庄嬷嬷找匣子将两人的首饰另外盛了,荔枝笑盈盈地端上热茶,换下了冷的,红枣在茶炉旁烤了花生,趁着热乎也呈了上来。
大街上,不知道哪家在放烟火,把窗户纸映得时而红时而绿。
欢声笑语里,元煦十三年平安过去,元煦十四年如期而至。
比起腊月的忙碌,整个正月,杨妧过得非常清闲,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小弩连熟了,准头也大有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