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种说法,起先她还挺得意。
毕竟宣府双姝的名头听起来极其响亮,并非什么人都能当得上。
可仔细琢磨就感觉到不对劲。
合着把她跟妓人相提并论,而且她还排在妓人的后面。
窦太太气得肺都炸了,打发下人去查到底是谁在造谣生事。
下人到街上转悠了大半天,回来吞吞吐吐地禀告:“那位凝香着实身带异香,经常出入偎翠阁的人都知道。”
至于窦笑菊,往常窦太太最爱宣扬自家闺女天生爱笑。
都是事实,只不过被人扯到一起了而已。
下人还隐瞒了两件事没说。
偎翠阁的老鸨新制了块一尺见方的匾额,刻着“宣府双姝”四个字,就钉在正进门的墙上,进出偎翠阁的客人抬眼就能看见。
另外,他打听宣府双姝的时候,十人之中会有八人挤眉弄眼地笑,“头一姝已经尝过滋味了,几时能尝尝第二姝就好了。听说笑菊姑娘素日爱打扮成小子,兄弟我刚巧爱吃这口。”
各种浑言浑语不堪入耳。
下人怎可能如实禀告,弄不好反倒给自己惹来一顿板子。
清娘乐呵呵地对青菱道:“夫人这招真高。”
“求仁得仁罢了,”青菱坐在梧桐树下打络子,漫不经心地说:“凭窦家的家世,找个门当户对的亲事多好,偏偏自甘下贱上门当妾,而且世子爷明着暗着拒绝好几次,硬是没皮没脸地往上贴。这下应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吧?”
窦笑菊的名头这般响亮,但凡爱惜羽毛的人家,谁愿意跟窦家结亲,还不被人背后指点死?
堵住了窦家人的嘴,杨妧打算在回京之前把总兵府的内鬼处理了。
趁着天气晴好,清娘在院子里架两根竹竿,把衣柜里的衣裳都拿出来晒了晒。
楚昕的那几件长衫晾在很显眼的地方。
杨妧将剑兰唤来,慢慢抻着袍摆压出来的褶子,问道:“这几件衣裳是你做的?”
剑兰犹豫片刻,回答:“是。”
话音刚落,紧跟着补充,“世子爷穿军服多,做好之后就没穿过。”
“花色看着很雅致,”杨妧含笑看着她,唇角微弯,“这阵子府里活计不多,你能不能帮我绣条这样花色的帕子,用素面绸布就好,三天能绣完吧?”
一条帕子,四周用水草纹或者紫藤纹锁边,再绣两丛兰草,两天都很空余。
剑兰忙不迭地点头,“能。”
杨妧笑容更甚,“那就劳烦你了,你那里丝线够用吗,不够我这边有。因为要给世子爷做冬衣,特地买了许多,各种颜色都有。”
她站在太阳地里,正午炽热的阳光直直地照下来,发间金簪折射出耀目的光芒。
比金簪更明亮的是她的双眸,像是能看透一切般。
剑兰不由自主地抖了下,随即定定神,回答:“那夫人分我一点绿丝线吧,嫩绿、草绿、墨绿各一匝就够。要是有樱草色,也给我一匝,用来勾叶子的边儿。”
青菱很快取了线来。
剑兰道谢接过,心神不宁地回到后罩房。
蕙兰笑问:“你出门了,从哪里得来的丝线?”
“夫人给的,让我帮她绣条帕子,”剑兰将丝线扔到桌上,张手倒在床上,仰面看着承尘上五颜六色的图案,好半天才开口,“夫人好像猜出来了,蕙兰,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蕙兰愣了愣,“是你该怎么办,跟我有什么关系?那几件衣裳既不是我收的,我又没告诉你撒谎欺骗夫人。”
剑兰“腾地”坐起身,目光冷冷地看着她,“我若被罚,你还能得了好去?咱俩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咱们是贵妃娘娘的人,要打要罚也是贵妃娘娘发话。我就是咬定了不承认,我不信夫人敢越过贵妃娘娘去。”
蕙兰咬着下唇,“夫人或许不敢,可世子爷呢?”
楚昕能有什么不敢的事?
剑兰道:“咱俩伺候世子爷这些年,没有功劳总还有苦劳,世子爷难道一点情分都不念?”
过了两天,剑兰绣完帕子,呈到杨妧面前。
杨妧扫一眼,从衣柜里将那件蟹壳青绣着兰草的长袍拿出来,摊平了,淡淡开口,“听祖母说,当初贵妃娘娘从储秀宫上下五十多人中挑了你和蕙兰,是觉得你们两人稳重仔细,尤其你的针线活儿是拔尖的。你觉得这两丛兰草是同一个人绣出来的吗?”
剑兰平视着杨妧,“请夫人恕我眼拙,我瞧不出有什么不同。”
杨妧冷笑声,“你的针脚更细密,起针时喜欢隐在上一针的针脚里,而做长袍之人,习惯在针距一半处斜着起针,收针时会往前赶两针,结了线头再别住。”
剑兰抿抿嘴没出声。
“还有,”杨妧抓起长袍,“不知你听说过魏绣没有?前朝的前朝末年,魏地起兵谋反,靠得就是魏绣传信。这丛兰草中隐藏着一个菊字,那件鸦青色绣着竹叶的长衫里同样藏着菊字,你三番两次怂恿世子爷穿着这两件衣裳出门是何用意?”